蘇琬兒一面吃著李肇送來的糕餅一面清理著手中的奏疏,身旁的冰桶散發出絲絲涼意,她心中雀躍。這個肇,便如那隻驕傲的孔雀,明明已經張開了那豔麗的翅膀,卻非要故作高傲地遠離人群。
蘇琬兒再度理了理手中的這份奏疏,將它們放入隨身的錦袋中,這是琬兒理出來,立時要給呂後看的。是監察禦史唐謹中彈劾朝廷重臣中書令樊鎧,奏疏上說,樊鎧在蘇州老家翻修祖宅,卻利用自己的權勢,以賤價強買了別人的土地。
蘇琬兒離開政務殿前,最後望了望靜謐無聲的偏殿,她心中滿是甜蜜,好像她真的只有十四歲。李肇在裡面小憩,他召見了負責大唐律例編撰的編修,律例編撰已接近尾聲,如若自己沒有記錯,律例編撰結束後不久,呂後便與肇逐漸變得水火不容,他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
樊鎧作為中書省的最高長官,竟然不顧自己的形象,在老家如此行事,不管是否屬實,這種奏疏都讓呂後萬分惱火。樊鎧是呂後一手提拔起來的,是在呂後強力肅清官場貪腐後上位的,原本是作為廉明派標杆的樊鎧,被人以橫行鄉裡之名彈劾,這讓呂後臉上也掛不住得很。
呂後一番權衡後,決定派出自己大兒子李肇前往蘇州進行調查。
此時的呂後對肇依然是喜愛的,雖然李肇總時不時犯犯軸,但畢竟肇還年輕,雖說急躁了些,依然不妨礙他成為一個“好孩子”。呂後時常微笑地望著李肇,自豪地對惠帝說,看,這就是咱們的兒子,不僅英俊帥氣,天資聰穎,為人處事亦如此圓滑老道。
惠帝也如是認為,他也贊同李肇是自己諸多皇子中最亮眼的佼佼者,堪當大用。而肇為人容止端雅,處事英明,頗有當年惠帝初現鋒芒時英明神武之風範。作為最有可能擠掉臺上那位試圖打鳴的老母雞的李家的希望,李肇也很受傳統派臣工們喜愛,儼然成為了李家未來的最大希望。
李肇也正是在這樣的一派祥和中接下了這一顆燙手的山芋,畢竟樊鎧作為呂後的左膀右臂,一般人還真沒那膽子去接下來。
肇很清楚樊鎧在自己母親心中的地位,他如此長袖善舞,怎不知如何處置樊鎧為最好?可是他不想做自己母親的應聲蟲,又或者,他非要故意揪住自己母親的痛處,給她難堪,以發洩他自己心中對母親怨懟情緒。
樊鎧仗著有呂後撐腰,一貫張狂,李肇竟然在一場與樊鎧的正面對峙中,下令禁衛軍當場斬了目中無人的樊鎧。
一石激起千層浪,滿朝文武一片嘩然。
保守派感受到原本冷卻的血液開始變得沸騰,李家的男人終於要雄起了?而皇後派的臣工則有些恍然,紛紛將渴盼的目光投向那幕簾後高貴典雅的身影,他們都是呂後新近提拔起來的,根基薄弱,如若呂後不罩著他們,他們便得思考新的生存方式。
聰明的呂後自然也知道,這是她的一場危機,是關乎她“皇權”是否還能繼續穩固的一場對戰,而對戰的敵人,則是自己最喜愛的大兒子。幕簾後的呂後很難過,她完全沒想明白李肇為什麼非要與自己作對,自己對他還不夠好麼?
呂後不說話,只看著端坐空蕩蕩龍椅旁的李肇,等他將樊鎧的惡行陳述完。
李肇慷慨激昂,他準備得很充分,材料也很齊全,他在堂上侃侃而談,調動起滿朝文武的愛國熱情,現場氣氛激烈又振奮。
琬兒的心沉到了谷底——肇,你怎能如此天真!你指望透過樊鎧就能控制朝堂扳倒呂後?你可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琬兒焦灼不已,以至於她的臉色已經變成了鐵青,可她卻不能沖出帷幔去讓李肇住嘴。上一世琬兒混到尚宮一職時,肇與呂後的關系已經很緊張了,她完全不知道李肇是怎麼開罪了呂後。這一世,她知道了,可是她依舊束手無策。
大殿內李肇的聲音嗡嗡回響,轟得琬兒的腦袋也跟著嗡嗡作響起來。她拿眼偷偷瞥向軟椅上的呂後,呂後噙著淚,望向殿上身姿挺拔,容止端雅的肇,眼中漫溢的似乎是母親看兒子的慈祥與溫柔,她嘴角上揚,好像只是一個為自己兒子驕傲的母親。
呂後那怪異的笑勾得琬兒的心咚咚咚開始狂跳起來,她聽見呂後無比溫柔的聲音傳來,“太子英明,能在如此短時間內查獲如此多樊鎧的罪證,為我帝國成功拔出一顆毒瘤,實乃李家之幸,大唐之幸!太子以為,該如何處置樊鎧?”
“啟稟母後,依大唐律例,貪墨數額逾萬石者,當誅九族!”
琬兒暗道不好,腦中一片空白,她木瞪瞪的盯著呂後眼中那愈發晶亮的閃光。琬兒清楚,那是真的母愛——因為呂後知道,她就要失去自己的兒子了,這一刻,呂後的心中是疼惜的,悲傷的,所以她在心中提前為她的兒子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