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顧恆本人,還是關潛,事先都沒有跟西閑聲張過。
西閑聽了泰兒所言,本以為是他小孩子聽錯了,便特請了關潛前來詢問,才知道是真。
西閑詢問為何顧恆突然要離京,關潛只說道:“大概是他因為太子被擄劫,皇上又出了事,他自責於心,鬱結無法開釋,所以才寧願如此。我也曾勸過他,只是不聽罷了。”
那時候西閑出神,並不言語。
半晌,關潛道:“如果娘娘勸一勸,也許……他會改變主意。”
西閑才說道:“顧大人是向兵部請命,此事並不必經我的允許,何況他也並沒有開口說過,我貿然幹涉,似乎不妥。”
於是,竟沒有插手。
沒想到如今陸爾思也來求自己。
西閑想了一想,把答複關潛的那些話,又同陸爾思說了一遍。才又道:“我雖然有心幫你,但是這是外頭男人們的事,且是朝廷正事,而且據我所知,兵部已經準了,這關頭我去插嘴……爾思,你該明白我的苦衷。”
陸爾思給宮女扶著,顫巍巍起身重又落座。
聽西閑拒絕,便著急說道:“如今皇上不在京內,內宮全是娘娘做主,而且臣妾知道,但凡上奏的、需要內閣跟輔臣決意之事,也多是經過娘娘過目才決策頒布的。就算如今兵部已經準了,但畢竟還未曾啟程,尚可收回成命。”
西閑沒想到她將話說的如此明白。
陸爾思所說不錯,此事做起來的確不難,只需要隨便找個理由,然後換一個合適的人替代顧恆便可,然而西閑所為難的,其實並不是朝堂。
陸爾思滴淚道:“自打顧恆請命,老夫人暗中不知落了多少淚,只是她老人家深明大義,所以不肯阻撓,但妾身……無法忍受夫君離京遠赴那殺伐之地,生死未蔔的,所以才厚顏來懇求娘娘。如今臣妾一身,顧家一身,都寄託於娘娘的恩典了。”
西閑見她聲淚俱下,說的如此懇切。西閑本就不是鐵石心腸,只是礙於一事,所以不願在顧恆的事情上插手,如今陸爾思懷著身孕求到跟前,如何能夠坐視。
西閑只得勉為其難道:“你且不要悲傷,我雖無法應允你。但此事我回頭會詢問關統領,看他是否能夠從中周旋。”
陸爾思得了這句,便道:“臣妾先替顧家,替肚子裡的孩子謝過娘娘了。”
陸爾思去後,阿照道:“娘娘,您真的要幫陸夫人嗎?”
西閑道:“你不是也不想顧大人離京嗎?”
阿照說道:“奴婢雖然覺著顧大人留在京內好,但是以大人的性子,一旦決定,只怕再難更改,且娘娘先前並不曾插手此事,如今又怎麼好再行事呢。陸夫人分明是在為難娘娘。”
說了這個,阿照又道:“她是顧大人的夫人,本該是她勸住顧大人,如今卻只來求娘娘。而且口口聲聲地說她有了身孕不願意夫婿離京,但是娘娘也是有身孕的人啊,皇上也並不在身邊,說話真是刺人的心呢。”
西閑道:“不要去計較這些,她是太過情急了才這般說的。”
西閑忖度了半晌:“你叫小江子去打聽打聽,看看小公爺在哪裡,若得閑,便請他前來。”
小江子去了老半天,才回來報說,關潛現在不在宮內,非但關潛,蘇霽卿都不在。
西閑無奈,又叫人去詢問顧恆何在。
小江子跑到宮門口打聽了半晌,正自絕望,突然發現顧恆單人匹馬從宮外迤邐而來,小江子如見救星,招手叫道:“顧大人,顧大人!”
“小閑!”猛然一顫,趙宗冕整個人自夢中驚醒過來。
眼前是影影綽綽的火光,他試著想捉住他期待中的哪隻手臂,卻只撲了個空。
半晌,才有個懶洋洋的聲音從外頭響起:“鬼叫鬼叫的,又怎麼啦?”
趙宗冕已經端坐起來,他定了定神問道:“什麼時辰了?”
柳姬打了個哈欠:“才到寅時。”
趙宗冕道:“起身趕路了。”
柳姬一個哈欠未曾打完,便張大嘴呆道:“半夜三更的,能不能叫人睡個安穩覺?”
趙宗冕道:“不能。”說著,聽風辨音,摸索著下地,捉住椅子上的舊披風兜在身上。
柳姬方才從外間進來,只穿著貼身襖子,見他動真格的,便說道:“皇上,奴婢知道您龍馬精神,非同凡人,但您好歹也要顧及一下那些替您奔走的騾馬,你還想累死多少馬驢?我可沒那麼多錢來墊付。”
趙宗冕道:“以後加倍還你。快點,別磨磨蹭蹭。”
柳姬嘟著嘴抱怨道:“可你這奔命似的,到底是要去哪兒?越走越冷了,再往前可就是白山……那個不毛之地,極少人煙,您可別說,是想不開了,想去白山跳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