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姬整個人都僵住當場,直到顧恆接了泰兒,柳姬才有暇看向那滔滔河水之處。
這會兒回想當時,柳姬整個人渾身還有些戰慄,當時她雙腿酥軟滿心震顫,雖知道趙宗冕性子非常人可比,卻也想不到他竟然能在生死之際,毫不猶豫地做出如此選擇。
柳姬呆了半晌,黯然失神,悵然若失。
她本想離開的,但目光所及,突然望見那滾滾流水之中,似乎有一抹影子。
那是極容易給忽略的一抹玄影,柳姬渾身的血卻彷彿給點燃了似的。
她目光不離河面,人隨著河畔而行,終於瞅準時機一躍而入。
兩河之交的水勢何其兇猛,就算不是在崖底,別處也是十分兇險的,柳姬那時候卻渾然忘了生死,大概是給趙宗冕縱身一跳那幕場景撼動,所以……竟也讓她在那刻,身體裡被某種情緒驅動,竟也忘乎所以,奮不顧身。
這些話,柳姬自然不會對趙宗冕說的。
趙宗冕道:“你倒也是挺長情的。”
“長情?”
“你總不會是看在朕的恩情上,才想去救太子的吧。”
柳姬又輕笑了聲:“皇上還有個優點,就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趙宗冕哼了聲。
柳姬把空碗放在桌上,託著腮打量他。
面前這張臉上,有些胡須生了出來,額頭跟臉頰,頸下各處,給砂石等劃破,養了這許多天,差不多都結疤了。
頭發只是隨意束起,身上也是穿著尋常的麻布衣裳。
跟先前那個俊雅風流的天潢貴胄判若兩人,卻偏偏另有一種落拓瀟灑的氣質。
柳姬嘆道:“我知道你心裡想問的是什麼,你是不是想問,京內有沒有訊息?”
趙宗冕道:“什麼訊息。”
“比如……皇帝駕崩啊,太子臨朝……之類的訊息。”
趙宗冕哼了聲:“有嗎?”
柳姬道:“我望眼欲穿,可惜沒聽說。”她撫著下巴,忖度說:“大概是他們還在盼著皇上回去吧。”
趙宗冕不言語。
柳姬戳了戳他:“跟你說話呢。”
趙宗冕道:“說什麼?”
柳姬道:“太子跟顧恆回去,一定會把皇上的壯舉告訴皇後,她指不定多傷心呢。你……不想快些回去安慰?”
沉默,半晌趙宗冕道:“她不會傷心,她只會安心。”
“安心?”柳姬微睜雙眸。
趙宗冕閉上雙眼,心底又出現勤政殿前那一幕,西閑那一句句話,簡直如一把把刀子,將他淩遲一樣。
“只有朕死了,她才安心。”趙宗冕沙啞著嗓子道:“她親口說的,她不想跟朕有任何關系。對朕棄如敝履……”
看似平靜地說著這些話,心裡卻絞痛起來。
“娘娘會說這些話?”柳姬吃驚,然後口吻裡滿是厭惡地說:“你又做了什麼令她無法容忍的事了?”
趙宗冕更吃驚:“你、你……說什麼?”
柳姬道:“娘娘那種性格,若不是你讓她忍無可忍,怎會說這些話。”
趙宗冕張了張口,終於悶悶地哼道:“是太子被擄劫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