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閬峰綺閣幾千丈”,卻是直接引用的《懷仙》一首:閬峰綺閣幾千丈,瑤水西流十二城。
曾見周靈王太子,碧桃花下自吹笙。
但最後一句“九重瓊臺見真身”,卻無從考究,只像是切合戲文最終之意思而已。
西閑反反複複把這摺子跟信看了幾遍,天已經大亮。
裡頭響起了雙生子呢喃的聲響,應該是已經醒來了,嬤嬤跟宮女們忙去伺候。
西閑揉了揉額頭。
蘇霽卿道:“這幾句裡真有玄機嗎?”
西閑問道:“‘閬峰綺閣幾千丈西’,三哥知道出自何處?”
蘇霽卿飽讀詩書,自然知道,便回答道:“出自《懷仙》,寫的是周靈王太子的故事。你是說……尹西園在暗示泰兒?我也曾尋思過,可是後面這句完全無跡可查。”
西閑起身,雙腿已經有些痠麻,撐著回到自己宮中,拿了筆墨,在紙上寫了“瓊臺”二字。
她把面前兩字跟尹西園摺子戲上的字跡比了比,對蘇霽卿道:“三哥再看看,有何不同。”
蘇霽卿遲疑看她一眼,走到跟前,細細對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他這兩個字寫錯了。怎麼……”
在勤政殿看的時候,蘇霽卿也隱隱發現不對,可是並未留意。
原來尹西園的這個‘瓊’字,中間‘目’字之上多了一橫,看著像是夏。
而‘臺’字,那個‘吉’底下卻加了一點,卻組成個‘室’。
這都是極細微的筆觸,看著有點像是下筆過快時候的疏漏,或者掉落的墨漬,很容易給忽略。
而且就算是筆誤,也沒有什麼可細推的價值。
西閑提筆,把“夏”跟“室”寫了出來,道:“這本戲文是寫給我看的,至於這首詩是後添上的資訊,前面兩句不必說,後面兩句,指的是泰兒,見真身的話,就是暗藏泰兒在哪裡……這並不是筆誤,是尹西園故意遺留的線索——夏室,而室之下是‘至’,夏至,夏之室,三哥想不到這是什麼嗎?”
尹西園是個機警縝密之人,怎麼會寫出這樣明顯的筆誤,自然是故意所為,令人猜測。
蘇霽卿微震,脫口說道:“你是說夏至祭祀?”
夏至的時候,皇帝要到地壇祭神,行儀式。
近來已經改在地壇,但是原先,卻是在城郊十九裡之處的渭水跟汾河交彙處所建的廟宇祭祀,後來皇帝雖改於城中,但外間的廟宇香火卻也並未廢棄,每到夏季,城外百姓皆都載歌載舞,前去祭神,稱為夏廟。
蘇霽卿道:“難道說,他……他帶了泰兒在十九裡外的夏室廟中?他竟敢這樣明目張膽?”
西閑道:“這個人行事本來就叫人難以估測,也許,他在那裡也有什麼令人防不勝防的準備部署,所以才敢留這樣的線索。畢竟,他知道皇上……皇上等閑不會答應他先前所提的條件,所以才把那、那東西給我,必然另有後招。”
蘇霽卿的心微顫,忙道:“這個得立刻告訴皇上,讓皇上派兵,或者……”
“不要!”西閑即刻阻攔。
蘇霽卿一怔:“你說不告訴皇上?為什麼?”
西閑沒有回答,蘇霽卿忽然想起先前她對趙宗冕說的那些話,因道:“之前你……是在氣頭上,為太子之事攪亂了心神,皇上、自然會明瞭的。還是說,你真的、真的怪罪了皇上?”
“我是真的怪他,但是我……”西閑雙眼泛紅,她舉手揉了揉額頭,帶著哭腔道,“我不知道……”
蘇霽卿看著她,強忍住想過去安撫她的沖動:“你不知道什麼?”
西閑用手遮住雙眼,半晌才道:“與其說怪罪皇上,我其實……更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