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看出了皇帝是要整治範家的,而且也的確是證據確鑿,把所有想說情的人的嘴巴都堵住了,若這時候開口,猶如瓜田李下,何況南鎮撫司也仍一直在追查跟範家來往密切的人,忙著切割關系還來不及呢,誰敢往前湊。
所以範貴人的死,僅僅成了後宮起居注中的一條乏善可陳的記錄,如此而已。
只是西閑作為六宮之主,在聽說了這訊息後,未免又有些不快之意。
但是範貴人之死,絕非範雨沐一人的責任,卻是西閑無法插嘴的,而且就算範貴人不死,因為範尚書之事,也必然會連累到她……以後她在宮內的日子可想而知。
於是西閑只吩咐內侍,讓好生安排範雨沐的後事,不可疏忽怠慢,這也是西閑唯一能做的了。
幸而眼下除了冊立大典外,還有一件喜事臨近,所以西閑也並未在範貴人之事上多耗費心神。
這件喜事,自然就是顧恆的婚事。
顧恆的祖上原先是開國元勳,只可惜顧家人丁單薄,到了顧恆這一代,顧恆年幼之時,他的祖父以及父親便相繼而亡,家中只有幾個長輩女眷尚在。
只是顧恆自己爭氣,早先得成宗青睞,後來又是趙宗冕的心腹,所以在京城之中,亦無人小看顧氏。
而且顧家跟陸家的聯姻,也算是天作之合,強強攜手。
趙宗冕又知道顧家的人少,怕不頂用,所以特命內務司跟鴻臚寺分派人手,幫著顧家安排婚事事宜,又交代西閑,讓她看著賜些東西給顧家,以示厚愛恩寵。
所以這連日,西閑把後宮所藏的種種珍品都過目了一遍,撿了幾樣雅緻難得的,其中有陳設物品,也有頭面首飾之類,不下百件,可算是價值連城了,命太監以紅帛包裹,裝盛妥當。
除此之外,又特賜玉如意一對,香珠十串,上等貢綢白匹,宮女十名,送往顧家。
這日,顧家的老誥命夫人進宮謝恩,西閑不免招待了,卻見老夫人滿頭銀絲,言語和藹溫雅,氣質極佳,西閑倒是跟她相談甚歡。
到誥命夫人起身告退,顧恆從外而來,亦上前行禮。
西閑笑道:“顧統領從何而來?”
顧恆道:“方才在勤政殿伴駕,皇上因聽說今日祖母進宮謝恩,所以讓微臣過來接著。”
西閑溫聲道:“如此甚好。本來夫人如此年高,很不必再鞍馬勞頓多走一趟了,所賜之物,皆是皇上厚愛之意,反勞動夫人如此,我正過意不去,有顧統領陪著卻極妥當了。”
於是祖孫兩個告退出了甘露宮,顧恆攙扶著祖母,走不多時,後面有太監抬了肩輿而來,道:“貴妃娘娘體恤老壽星年高腿腳不好,特賜了肩輿,請老壽星坐了出宮。”
誥命夫人不便推辭,便上了肩輿。顧恆一直送出了宮門才止步。
老夫人上車之前,攏著顧恆的手說道:“恆兒向來是個冷清寡言的人,之前卻在家裡多次贊揚貴妃,我還只當你是向著皇上才如此盛贊,今日一見,如此慈柔懷惠,才知道果然是難得的品性。”
顧恆眼中透出喜悅的微光:“我早跟祖母說過,您見了就知道,不必我多說。”
老夫人頷首,她望著顧恆眼中的光芒,緩緩說道:“可是,再好,也是將要母儀天下的人呀。”
顧恆微震,對上老夫人別有深意的雙眼,終於垂頭道:“這是自然了。孫兒明白。”
誥命夫人在顧恆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便要轉身上車,只是一轉身間,卻又回身垂首,向著顧恆道:“以後,若無要緊之事,你可記著,別緊著往甘露宮再去了。”
顧恆的心陡然縮緊,感覺老夫人的手微微握重了些。
半晌,顧恆才道:“孫兒……記著了。”
回答這句的時候,突然眼前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