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外沉默了片刻,然後有些悶悶地回答:“怎麼一猜就猜到是我?”
卻是柳姬的聲音。
西閑啞然笑道:“除了你,還有誰這樣大膽?又有誰有這樣的能耐?”
她試著要起身,卻有些乏力。
床簾給掀了起來,果然是柳姬在外面,見她竭力要起身的樣子,柳姬上前探臂把她扶了起來。
西閑靠在床邊坐了,喘了口氣,往外掃了一眼。
守夜宮女不見了。
“她們呢?”西閑看向柳姬,“你、沒有傷及她們吧?”
柳姬嘆道:“什麼時候了,你還關心別人。”口吻裡好像有些埋怨,繼而回答說道:“都沒有死,在一邊睡著呢。”
西閑微微一笑,手在肚子上撫過:“都無礙就成。”
又問柳姬,“半夜三更你來做什麼?”
今日宴席,柳姬並未到場。
事實上她已經不露面很久了,新進宮的幾位貴主,有的想跟這位夫人攀攀交情,但每次去延秀宮,都會碰壁而歸。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理了,且新人們暗暗覺著,柳夫人畢竟是“老舊之人”了,不得趙宗冕歡心,所以大概是畫殿為牢,自我囚禁起來了,這倒也不是壞事,畢竟少一個爭寵之人。
而且聽說這位柳夫人原先出身不幹淨,少了這樣一個人,自然是好。
柳姬哼道:“許久沒見,難道不想我?”
西閑笑道:“這裡的門向來都開著,你青天白日光明正大的時候不肯來,卻半夜三更地跑來責問我?”
柳姬忍不住嗤笑了聲:“不是說你最近懶怠管事麼,還以為你如何……仍是這樣伶牙俐齒的,倒是叫人放心。”
西閑道:“我只是懶怠操心,又不是真的傻了。”
柳姬笑打量著她:“他們說貴妃娘娘比先前豐腴了不少,倒是所言非虛,你這樣卻很好,端莊華美的,更有母儀天下的氣質了,若仔細再看看,何止是母儀天下,簡直是菩薩也當得。”
西閑道:“我若是菩薩就好了,可以普度天下受苦蒼生。”
柳姬眉尖一動,望著她纖纖的素手,突然將西閑的手輕輕握住。
西閑一怔,卻也並沒怎麼樣,只任由她握著。
可是柳姬的手很冷,就像是才從冰裡抽出來一樣。
西閑打了個哆嗦,不禁道:“你從哪裡來,難不成雪裡打滾了麼?不如上來吧。”
柳姬目光一亮,看了西閑一會兒,眼中的光亮卻又慢慢熄滅下去。
她垂著眼皮:“我身上冷,別冰著了娘娘跟、肚子裡的孩子們。”
西閑道:“說什麼?沒有那麼嬌貴。”抬手將被子掀起一角,卻又給柳姬攥住,重新給她蓋好。
西閑睡著的時候,不喜光亮,所以內殿的燭都已經滅了。
只借著壁上鑲嵌的明珠幽光,以及外頭的如雪月色,勉強能看清柳姬的臉。
柳姬幽幽道:“我突然想起在雁北的時候。那夜我送你離開……”
西閑道:“為什麼忽然想起這個?”
柳姬卻並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淡淡地夜色染在她的臉上,讓這張從來談笑不羈的臉,隱約有些悒鬱。
西閑眨了眨眼。
就算在夜色裡,她的眼神仍是那樣清澈,依稀還有幾分溫柔。
柳姬松開她的手:“上次你問我,我的主子當你是敵是友……這個問題,你想知道答案嗎?”
她突然之間深夜出現,這已經是個徵兆了。
沒來由地,心頭上微微一疼,西閑低低道:“我好像……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