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掃過在場眾臣,群臣心中滋味莫名,無有敢出聲者。趙宗冕又笑道:“只是這冊封皇後麼……不著急,容朕再想一想,這份摺子朕就先收下了。”
退朝之後,首領太監命兩名翰林學士擬封誥馮瀲楚的冊文。
趙宗冕回到勤政殿,顧恆道:“不知道威勇侯此舉,會不會點醒那些裝睡的朝臣。不過威勇侯如此,只怕將來的日子不大好過,會不會給人仇視。”
趙宗冕冷笑道:“不好過的是別人。”又笑道:“只是沒料到,這個老古董居然能如此通情達意,朕還以為範尚書會先出聲呢,哼……沒想到他跟朕裝聾作啞。”
“經過今日,範尚書未必還能坐得住。”
顧恆突然想到那天陸爾思跟馮瀲楚之間的密語,這會兒終於明白了。
入內落座,趙宗冕又道:“先前貴妃跟朕提過的,東宮禦用之物流落江南富豪之手的事,查的不知道怎麼樣了,你有沒有去督促鎮撫司?”
顧恆道:“因為這件事還牽扯到南邊,他們要派人前往密查,所以大概還要再耽擱幾天。”
趙宗冕道:“嗯,有訊息就即刻來報。”
說了這句,低頭又把威勇侯的奏摺看了一遍,笑道:“這寫的還挺好。有幾分懇切的意思,並不只是虛應故事。”
顧恆笑了笑,趙宗冕把摺子給旁邊的太監:“拿去送到甘露宮,給貴妃娘娘過目。”
吩咐了這句,又對顧恆道:“她見了一定喜歡。你說呢?”
顧恆還沒答話,趙宗冕又忙道:“等會兒,這會兒貴妃未必會起身,別先巴巴的去驚動,打聽著她起了再送去。”
太監領命而退。
顧恆想了會兒,終於忍不住問道:“其實皇上想冊封貴妃,不過是一紙詔書的事,這次為什麼如此謹慎。”
趙宗冕笑了笑:“詔書固然容易,但人心難得。”
他瞥了顧恆一眼道:“一紙詔書,會讓他們更加齊心協力地反對,對貴妃的抵觸自然更甚。可是現在,朕要他們把當初高呼‘除妖妃’三個字、心服口服的一點點吃下去,也要利用這個機會,讓他們‘縱散約結,爭割地而賂秦’。”
顧恆啞然:“皇上近來讀了《過秦論》?”
趙宗冕笑道:“怎麼樣,朕這一身的才華氣質,你都看出來了?”
趙宗冕方才所說的那句話,出自賈誼《過秦論》,說的是強秦對付結盟來犯的各國之師,最後卻是“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於是從散約敗,爭割地而賂秦。”
顧恆心頭一動,趙宗冕卻又道:“‘秦有餘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屍百萬,流血漂櫓。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強國請服,弱國入朝’……這寫得是秦對六國,但除去大天下外,又何嘗不能用在朝堂上?朕才繼位,就如同孤立無援的秦,被各強臣虎視眈眈,總想找機會叩關而攻之,等著吧,遲早讓他們知道執敲撲而鞭笞天下的厲害。”
顧恆愕然,然後笑著低頭。
趙宗冕忖度了會兒,又對顧恆道:“你去瞧瞧蘇霽卿現在幹什麼,要是得閑,就把他叫來。”
顧恆有些意外:“請蘇公子做什麼?”
趙宗冕道:“他畢竟在外頭走的多,有件事朕想再問問他。”
顧恆聽了這句,若有所覺,便出了勤政殿,往禦書房的方向而來。
還隔著一段距離,卻見蘇霽卿正出了書房的門,顧恆才要叫他,卻見蘇霽卿若有所思地轉身,像是有事一樣,往後去了。
顧恆皺皺眉,跟著走了數步,來到欄杆前,此刻蘇霽卿已經下了臺階,而在前方牆邊上,卻赫然站著一個女子,瞧著打扮,卻是後宮的貴主。
蘇霽卿同她不知說了什麼,轉身便走。
那女子呆呆看他一會兒,臉上有些失望之色,也回過身往後宮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