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冕眉宇間有些不耐煩似的,忍而不發。
前方一人,看服色卻像是戶部尚書,正低聲說什麼:“軍費開支,還有內宮選秀費用……著實周轉……艱難……”等話。
“好了好了,只會訴苦。”趙宗冕一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
蘇霽卿見狀,不知自己是否要上前。
正趙宗冕抬頭看見他,那銳利的眸子裡有些不一樣的東西一閃而過,然後趙宗冕笑道:“此事朕會記著的……你們先退下吧。”
眾朝臣這才行禮,又後退出門而去。
待眾人都去了,蘇霽卿才上前跪地,山呼萬歲。
趙宗冕笑看著他:“平身。”
蘇霽卿才站起身來,就聽內殿處有人道:“三公子,真的是你來了。”
蘇霽卿轉頭,卻見內殿門口走出一個小孩子,卻正是泰兒,他驚喜交加地望著蘇霽卿,腳步飛快地往這邊跑來。
蘇霽卿雖然明知道如今泰兒已經貴為太子,但看著小孩子這樣急切地向著自己跑過來,仍是不由自主地動容。
心裡突然滋味異樣,彷彿又身處在泰州客棧,他親手從穩婆手上接過那個剛出生的嬰兒之時的那種惶恐,感激,悲欣交集。
那種感覺,他一輩子也不會忘。
甚至蘇霽卿覺著,那種感覺,他這一輩子只可能有那麼一次。
雖然並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但在他而言,那個給交到自己手上的孩子,給他小心翼翼抱在懷中的啼哭不止的小家夥,儼然是天地間最為值得珍藏呵護的奇跡跟珍寶。
本以為他貴為太子,同自己再不相幹,且又這樣年幼,自然是不記得所有的……
沒想到。
在蘇霽卿的注視中,泰兒已經飛快跑到跟前兒。
蘇霽卿反應過來,忙跪地行禮,泰兒笑看著他道:“先前答應我進宮的呀,怎麼一向都沒看見你。”
蘇霽卿不知如何回答,眼角早已經濕潤。
泰兒一愣,旋即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忙像模像樣地在他手臂上輕輕一扶道:“快請起!”
蘇霽卿道:“多謝太子。”聲音微微地有些暗沉,終於緩緩順勢站了起來。
自始至終趙宗冕都在旁含笑看著,直到這會兒才對泰兒招了招手。
泰兒把蘇霽卿打量了會兒,才回到趙宗冕身旁。
趙宗冕說:“蘇霽卿,太子跟你很對脾氣啊,他對別人從來沒有這樣親近。”
蘇霽卿知道他話中另有所指,便只垂首道:“回皇上,這是草民的榮幸。”
“草民”二字入耳,趙宗冕笑了笑,道:“這陣子太忙,忘了故人了。這會兒相見應該也不算太遲……對了,聽說你要去江南?”
蘇霽卿道:“是,已經定在半月後啟程。”
“江南有什麼好,又沒有美人兒勾著你的魂兒,”趙宗冕停了停,似笑非笑,“還是說這京城裡有你不願意見著的人呢?”
蘇霽卿道:“皇上說笑了。臣只是先前遊蕩慣了,所以自覺在這京內有些呆不住,才想去往江南,過些閑雲野鶴的日子。”
他才說完,就聽趙宗冕道:“朕在這兒忙的分身乏術,你倒好,想去遊山玩水,閑雲野鶴……朕偏要給你焚琴煮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