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針一線刺繡出來的。
燈影下,那紅緞上流溢著珠光,更加映襯出趙宗冕幽暗的眸色。
“我想你應該知道,因為我不信,它是偶然出現在那個地方的。”
真珠院裡那場大火,幾乎把屋內所有東西都燒毀了,什麼布匹之類的自然更是灰飛煙滅。
那次趙宗冕酒醉,在被燒毀的雕花床旁邊臥倒,無意中望見床底下靠裡的地方,有一個原本用來插花的美人聳肩瓷瓶。
煙燻火燎,那瓷瓶自然也不複原來,被燒的面目全非,從外頭看已經跟灰燼同色,只是僥幸竟還完整。
趙宗冕本不以為意,但轉念一想,不由俯身入內,往裡頭爬了會兒,在灰塵飛舞中,將那瓷瓶撈了出來。
那瓶子外頭的釉已經給燒的酥脆,給他握在手中,粉塵細細碎碎落了一層。趙宗冕將瓷瓶倒過來,卻發現瓶口竟是給一團厚厚地棉花塞住了。
那棉花團塞的很緊,趙宗冕的心也緊張的怦怦亂跳,他彷彿猜到了什麼,可又有些不敢動手,生恐一動手就證明瞭是自己的錯覺。
終於他鼓足勇氣將棉花塞子拔了出來,透過瓶頸依稀看到裡頭有什麼東西,只是夠不到,趙宗冕一咬牙,將瓷瓶在地上磕破。
屋子裡燒的那樣厲害,瓷瓶開啟後,裡頭居然有些濕潤,可見原本裡頭灌滿了水,而裡頭那樣物件也隨著出現在趙宗冕眼前。
是西閑曾經要給小孩子做的那件肚兜。
當初她繡的時候,是荷葉同一尾嬉水的魚。
那會兒趙宗冕還抱怨過一條魚孤零零的。
但是如今出現在他面前的,卻竟是一副完整的魚嬉圖,兩條活靈活現的魚兒湊在一起,他們之間頭頂上還有一尾精緻的小魚,正淘氣地往水面上吐泡泡。
當時趙宗冕抱怨的時候,西閑曾說過地方有限,繡出來會顯得侷促。
卻沒想到她居然口是心非,真的繡了出來。
可那不過是他隨口的一句而已,他何時在意過這些零碎之物了。
偏是他簡單的一句話,卻給她記在了心裡。
趙宗冕並沒有對任何人說這件事,只是從此將肚兜藏在身上形影不離。
也正因為這個,促使他走進北院,望著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首,咬牙之極,手起刀落。
“王爺,水都涼了。”西閑輕聲提醒。
“別打岔,是不是你放在下面的?”趙宗冕問道。
西閑默然:“不是。”
那夜事情發生的太急太快,幾乎讓人沒法深思細想,加上柳姬在旁邊,西閑仍沒辦法對她報以十分信任。
那天她正好繡好了這肚兜,看著上頭滿滿的大魚小魚,韻致雅趣全無,只有無盡世俗的歡喜,西閑心裡又覺著有些可笑。
這畢竟是她給小孩子所做的第一件東西,便揣在懷中。
臨別之時,藉著拉住奶孃手的功夫,把這東西塞給了奶孃。
西閑也說不清自己當時是什麼心情,她當然不知道奶孃會死,或許,是想讓奶孃把此物交給趙宗冕。
西閑想不到奶孃會以這種方式轉交給他。
浴房內一瞬沉默,然後趙宗冕問道:“那時候你為什麼要走?”
西閑道:“留下來,怕更沒有活路。”
“後來明知道我回來了,你為什麼不回來找我?”
“有些事,是連王爺也顧及不到的,何必為難。”
趙宗冕盯著西閑:“如果不是因為蘇舒燕的死,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肯回來了?”
西閑的心一顫。
“那現在如果給你選擇,你會留下,還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