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多嘴打聽過那戲班裡的人,聽說那女客的丈夫去了江南做生意,她是要去尋夫的。這公子是她的同鄉,實在是極有情有義的,一路護送。那些唱戲的背地裡還說這是趙太祖千裡送京娘呢!”
關潛心頭疑雲密佈,笑道:“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那你可知人家的名姓?”
“這就不知道了。”
關潛頓了頓:“那女客是什麼模樣?孩子……生得可順利?”
小二雖然覺著他問的過於詳細,可見他又不討厭,又大方,便說:“小人當然不敢盯著人家瞧,只略看了兩眼,生得實在是美人一樣……好看的了不得!您放心,他們母子平安著呢,就是聽說那小娃兒沒足月就生了,瘦弱的像是隻貓崽。後來那公子似乎嫌客棧裡人多,所以去外頭租了房子讓那女客坐月子……”
“他們還在本地?”關潛毛發倒豎。
小二笑道:“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只是憑小人猜測,他們既然不是本地人,養好了身子自然就走了,這會兒眼見年下,多半是回家裡團圓去了。”
關潛心裡已經認定這女子多半就是西閑,可那陪著她的什麼清俊公子又是哪裡來的?她的同鄉?世上哪裡有這樣巧的事。
既然已經問不出別的,關潛無心吃茶,也無心逗留,也生恐趙武跟齊亮兩人回來後也問出端倪來,所以忙回到屋內收拾了行李,只等兩人回來後即刻又啟程趕路。
關潛心中一則擔憂,一則寬慰。
他的懷疑成真,西閑竟跟戲班的人在一起,可這戲班的人知道的也太多了,要是追上去,他們盡數供認,趙宗冕的這兩個心腹也不是傻的,一定能夠聽出蹊蹺。
幸而西閑跟戲班的人又分開走了,就算找到戲班,也未必就立刻能找到西閑。
等關潛到了姑蘇後,才得知天寶戲班居然又給金陵的豪門請了去唱堂會,要年後才回來,畢竟他們才去了雁北,剛返回蘇州,不管是本地還是外面,自然是爭相延請,簡直應接不暇。
且又因知道他們在雁北的時候不僅在知州陸府唱過,而且還在鎮北王府待過一陣子,偏偏王府那時候是那樣一個異事疊出的時候……如此一來自然更加炙手可熱了。
過了子時,外間的爆竹聲零零星星。
西閑俯身行禮的功夫,那邊文安王趙宗栩緩步走向她身旁,單手在她的手肘上虛虛一抬:“何必多禮。”
前一刻還滿堂歡喜,這會兒遽然生變,不速之客陡然降臨。
西閑卻只是淡淡地垂著眼皮,看不出有什麼驚懼惱怒的神情。
雖然跟她相處有一段時日了,尹西園看她如此反應,心中仍不禁為之驚嘆。
文安王顯然比他更瞭解西閑,順勢看向她懷中抱著的泰兒,笑道:“這就是那孩子?”
泰兒此刻已經停止了哭泣,卻仍微微皺著眉心。
雖然先前西閑餵了他一些餃子餡之類,但他畢竟習慣了吃奶,大半宿沒嘗到奶,又見了陌生人打擾,臉上就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西閑輕輕拍拍泰兒,抬頭的時候,卻發現尹西園不知何時居然已經不在現場了。
西閑低聲問道:“王爺為何會在這時候突然駕臨?”
文安王道:“你一走了之,可知道背後都人仰馬翻了?”
西閑道:“王爺若是知情,就該明白妾身是被逼無奈。”
“我當然知道,只不過……你難道想一直都這樣躲著嗎?”
“只要能保全泰兒,妾身寧肯一世都隱姓埋名。”
“難道你對宗冕……真的一點情分都沒有?”
“對王爺而言,後宅只是後宅,卻不知情分是何物,妾身亦不敢奢望。”
兩人一問一答,說到這裡,文安王仰頭一笑:“西閑,本王沒看錯,你果然是個極冷靜清醒的女子。”
西閑道:“妾身當不起王爺如此謬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