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步回到床邊,轉身望著一燈如豆,想起白天在蘇府,蘇霽卿對她所說的話。
半晌,西閑回身,把掛在裡頭的垂帳香囊摘下,從裡頭掏出先前蘇舒燕給的那兩顆珍珠耳璫,拿在手中細看。
雖然西閑跟蘇舒燕交好,但多半是蘇舒燕來林府,西閑極少過去蘇府那邊,縱然去,跟蘇府的男人也極少碰面,只因蘇霽卿是蘇府男丁裡年紀最小的,又跟蘇舒燕最親密,所以不免曾見過兩次,略微熟稔。
可對西閑而言,卻從未把自己的終身跟蘇霽卿聯系在一起。
只不過最近的情形實在是有些複雜。
曹家的提親雖然給林禦史壓下了,但備不住底下還有什麼張家,李家之類的,不管是誰家,同樣都是不知深淺,人品相貌家境等一無所知,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賭大小,不論好歹,全靠命。
何況除去這些,目前還有個最大的隱患,那就是……那個令人聞風生畏的鎮北王。
若不是蘇霽卿今日所說,西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整件事情原來是一場大誤會,而且引發所有的緣起,正是她生日那天所謂的大熱鬧。
那會兒給馬鞭抵著下頜抬頭的時候,恍惚絕望中,西閑還以為是被獅子咬住了之類。
她雖然一心想護著蘇舒燕,但猛獸跟前,卻仍是膽裂心摧,哪裡敢睜開雙眼看,何況當時冷汗跟不知不覺沁出的淚早把她的雙眼浸迷的生疼,只依稀辨出身前站著的是個人而已。
當時還不知道,那就是鎮北王。
那狼狽驚險的驚鴻一面,鎮北王又怎會對她起意?
直到如今西閑也覺著不可思議。
或者正如她告訴蘇舒燕的,那位王爺……果然不是凡類,實在是個奇葩。
她盡力回憶鎮北王的眉目,但心底所能記起來的,卻只有那個挺身立在長天之下的傲然不羈身影。
當時盡管他語聲帶笑,但身上卻透出懾人的殺氣,彷彿比那頭獅子還要可怖百倍。
西閑忙搖了搖頭,將鎮北王的影子甩在腦後。
假如沒有鎮北王的“威脅”,對於蘇家的提親,西閑或許會再多想一想,可是……有這位王爺“珠玉在前”,莫說是蘇霽卿,就連先前那位聲名狼藉的曹公子彷彿都面目可喜起來。
起身走到梳妝臺前,把珍珠在耳邊比了比。
潤澤的珠光在光線陰暗的房間裡更顯得皎潔動人,西閑比來比去,終究忍不住把耳璫綴在耳垂上。
鏡子裡的女子,長眉鳳眸,雪色無瑕的珍珠越發映襯的眉眼生輝,美不勝收。
西閑禁不住微微一笑,心底浮現蘇霽卿溫柔注視的樣子。
不料正在此刻,一道電光掠過,轟然雷動,竟像極了那日的獅吼。
西閑驚得回頭,見窗戶仍舊緊閉,寂靜無人,而外間嘩啦啦連聲嘈雜,積蓄了大半夜的雨終於從天而降。
西閑突然覺著身心俱疲,看一眼桌上堆著的針線,也不想再去動了,索性明日早起再做。
起身回到床邊躺倒,合眸之際,心中默默地想:“但願……那位王爺只是心血來潮,隨口說說,但願他已經忘了,一切到此為止。”
次日早上,大雨便停了,待日出之際,朱夫人果真親自登門,同楊夫人在堂下說了半晌話。
西閑因猜到她來的原因,早特意避開了。
等朱夫人去後,母親笑吟吟地來見她,便道:“昨晚我還懸了半宿的心呢,誰知道是這件事,可算是雨過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