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時刻,段平生卻是賣起了關子,他緩緩坐在馬天元和竇平南的對面,腰身挺直,令兩位上了年紀的大人,都仍舊要微微仰望他的面龐。
“洗耳恭聽!”
竇平南重重點頭,固然他覺得段平生在編謊話,但他仍舊想聽一聽答案,畢竟,那樣的評語就算不是呂三思的,也起碼代表著眼前這位年輕郡王的看法。
段平生微微一笑,一字一頓的說道:“兩袖清風。”
兩袖清風?
此話一出,讓場間的另外三人,神色突然變換,曹安覺得這個評價有些不切實際,要是竇平南真的兩袖清風,那也不會參與到他們的事情中來。馬天元的表情變化稍顯劇烈,因為他覺得段平生只是在單純的扯謊而已,憑借他對呂三思的印象,堅信呂三思不會做出這種評價。
可竇平南聞言,臉上的淡淡笑容,非但沒有有所收斂,反而變得更加濃鬱,他站起身來,沖著宋州的方向遙遙拱手,滿面感激的說道:“知我者,唯有呂大人啊!”
呸!
老不要臉!
曹安和馬天元暗自鄙夷,覺得竇平南這家夥還真是會順杆爬,明明在座的都知道那見不得光的利益鏈,竇平南偏偏煞有介事的裝出了感恩戴德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演給自己看,還是演給已然遠走高飛的呂三思看。
而段平生見得竇平南一絲不茍的樣子,心中越發對此人看重起來,呂三思評價竇平南兩袖清風,自然是假的,而他之所以這麼說,純粹只是一次試探而已。
要是竇平南因為識破謊言,而直接被段平生的話激怒,那麼段平生便能依次為契機,讓竇平南歸順於他的難度大幅降低。可竇平南卻是這般裝傻扮傻,就讓段平生越發覺得,想要將之收服,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竇平南做完這一切,便不顧馬天元和曹安的目光,自顧自的坐回了椅子,笑容不改,繼續把玩著酒杯,方才被段平生激起的興趣,卻是蕩然無存,反而一門心思的思考著,段平生為何給出“兩袖清風”這樣的奇葩評價。
察覺竇平南收斂聲息,段平生便將注意力放到了馬天元的身上:“馬大人問本王,有何資本媲美呂三思呂大人?這一點,著實讓本王難以回答,呂大人乃是皇親國戚,宮中有貴人,只要吹吹枕邊風,呂大人無論做什麼,都能順風順水。本王思來想去,都覺得自己的王位,只能在幽州城引起處處掣肘,實在是難以比擬呂大人的存在。”
“哼,王爺有這個自知之明就好。”
馬天元冷哼一聲,隨即站起身來:“既然王爺都知道自己沒辦法媲美呂大人,那你的真實意圖,我看就沒必要談了,老夫家中還有些事情,只能先行告辭了!”
“且慢!”
段平生不動聲色的出言說道,馬天元眉頭一皺,稍顯不悅:“不知王爺還有何事?”
“誒!馬大人這句話就問錯了,本王今日前來,只為一事,而本王先前承認自己沒有能耐媲美呂大人,卻不代表,我沒辦法取代呂大人啊!”
話音剛落,竇平南不動聲色的瞄了段平生一眼,而馬天元則是被他的言論氣笑了:“王爺,你知道近來,幽州城都怎麼看你的嗎?”
段平生微微搖頭。
“痴心妄想,活在夢中!”馬天元瞪著段平生,連連搖頭,“老夫之前覺得這話沒錯,現在更覺得這話沒錯!”
“哈哈哈!”段平生哈哈大笑起來,旋即驀然正色,緩緩起身,眼神淩厲,口吐真言,“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竇平南在心中默唸著這句話,覺得灑脫至極,又狂妄至極,包括他在內的諸多幽州權貴,都覺得段平生想要跳出幽州將軍與朝廷的手掌心,簡直就是在做夢,可段平生此時卻嘲笑他人未能看穿!
這就……有意思了啊……
馬天元並不覺得段平生有什麼資格說別人被蒙在鼓裡,因為他堅定的認為,段平生只是在強撐而已,因而笑容冷淡的說道:“王爺若是這麼想,豈不是說,你覺得那些所謂看不穿的人,都是庸人?”
而段平生卻展現出了他的自信一面:“不錯,未成定局之前,所有可能都能發生,你們覺得本王命途多舛,但也不要忘了,當初爾等在朱園之中,當堂找本王為那蝰蛇幫討個公道,最後卻落得何等結局!”
馬天元面色一沉,而段平生卻冷冷笑道:“蝰蛇幫徹底覆滅,朱園成了本王的丐幫總舵,呂大人丟擲幾個替罪羊後便抽身而退,撇下你們這些心腹,在幽州過著惴惴不安的日子!”
“你!”
馬天元的表情一變再變,覺得段平生的言語實在是有些過分,照段平生這麼說,他們這些人豈不都是被呂三思丟下了棄子咯?固然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可馬天元仍舊不肯接受這個現實。
而更加平常心的竇平南,則同意段平生的觀點,想當初,他的確沒有想到,在呂氏一黨的圍攻之下,一個失勢的小小郡王,竟然翻騰起了滔天浪花,反過來將呂氏一黨直接拍散。而他固然清理了大量罪證,但面對那位冷麵判官,仍舊遠遠談不上十拿九穩,別的不說,要是曹安被抓後,開始不顧一切的亂咬人,那他近日做出的防備,只能淪為笑談。
“怎麼?本王說得不對嗎?”段平生再度坐下,雖然他此時在仰視馬天元,眼神卻露出睥睨之色,“想必馬大人近來都睡不安穩吧?眼眶都黑了大半,一直提心吊膽,擔心東窗事發,還不如坐下來和本王好好聊聊!”
段平生猛地將聶鋒鏑的身份令牌拍在桌上,引得曹安、馬天元和竇平南立即望來。
“三位,現在可是到了需要同舟共濟的時刻,本王雖然爭取到了聶大人的一點支援,但還需要三位一起努力,免得一道大浪過來,船毀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