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三思沉默不語,肥厚雙手死死的抓著賬本,差點把封皮都給扣出坑來。
顧昊接著說道:“本官執掌幽州的這些年頭,沒少與呂大人打交道,也沒有多插手你在西城的職權。”
呂三思突然盯著顧昊,等待他繼續出言。
“呂大人想必知道西城百姓,快要到民怨沸騰的地步了吧?”
肥頭大耳的呂三思眯了眯眼睛,面色陰沉,沒有應答,在廣進賭坊即將收官的這段時間,蝰蛇幫的行事的確較之以往更加蠻橫,好些老闆商戶都處於煎熬之中,就更不要提那些平頭百姓了。
顧昊突然攥緊了扶手,目光沉穩:“本官不久之後便會離任,不知呂大人如何看待,百姓積怨對幽州官場新形勢的影響?”
“我增罵名,你添汙名!”
呂三思冷冷說道,別看他比誰都貪,但同樣的,他也別誰都精明,可是一旦陷入利益的大漩渦中,想要掙脫而出置身事外,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他本就是這個大漩渦的發起人,沒有人會允許他中途退出。
“不錯!”顧昊點頭,“本官可以一走了之,輕輕鬆鬆,呂大人想必也早已謀劃好了退路,你頭上的罵名不會影響你在別處繼續斂財,但我頭上的汙名,卻會阻止我進一步晉升。”
來了!
終於來了!
呂三思知道顧昊終有一日,會好好的敲打他一番,這番表態,便近乎等同於他對蝰蛇幫一事的態度,且不論武幽王是否遭災,自己起碼也要重重的捱上一板子。
“那顧大人有何高見啊?”
呂三思的嗓音有些飄忽不定,聽不出是喜事怒,而顧大刺史沒有功夫揣摩他的心思,直言不諱:“要麼你選擇繼續爭奪廣進賭坊,要麼從現在開始收斂一些。兩者都有利有弊,你自己考慮吧。”
呂三思眼中閃過寒光,顧昊這是明顯在威脅他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代表刺史大人不會繼續坐視,他會動用自己的手段,整治西城,盡量在離任之前,抹除這個汙點。而區別在於,選擇前者,顧昊就會將怒火波及到自己的身上,選擇後者,那麼遭殃的就只能是賬本上的這些名字。
實話實說,這兩條路都不是他的理想選擇,他更希望自己能夠安安穩穩的撈完最後一筆,隨後遠走他鄉,徹底擺脫幽州城這座泥潭。
然而顧昊逼宮在前,賬本名單在手,讓他越發明白,自己沒有第三路可走。
難道……非要順了他顧昊的意思?
武幽王註定會成為獲利者?
冷眼旁觀的段平生,這時發話了:“呂大人,本王不知你怎麼看到那賬本上的評價,反正依本王的行事風格,凡是詆毀我的人,都要付出應有的代價。難不成,呂大人要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那些兩面三刀的家夥?要知道,他們賺取的大把銀子,可都是由你一手運轉的啊!”
呂三思冷冷說道:“且不提呂某,莫非王爺就覺得自己定能置身事外?別忘了,蝰蛇幫的人命總得有個交代!”
“這有何難?反正蝰蛇幫上上下下,都在龍門那裡留有案底,城西百姓看到他們死了高興還來不及呢?有多少人會為他們喊冤?”段平生看了顧昊一眼,“再說了,這裡不還有刺史大人嗎?他要是拍板本王無罪,誰還敢造次?”
“這可說不定吧?”
呂三思陰測測的說道,段平生則滿不在乎:“正所謂槍打出頭鳥,誰若是敢多嘴,兩位何不趁此時機將之拿下,反正為了給百姓一個交代,不能光是蝰蛇幫他們遭殃啊?”
呂三思咬咬牙,盡管他心中有千萬個不願意,卻也不得不承認段平生說的在理,蝰蛇幫死不足惜,能為他們叫屈的,也都是既得利益的幽州權貴,將這些冒頭的打掉之後,非但他武幽王能夠順順利利的佔下地盤,顧昊更能博得一個清官美譽,自己哪怕暫時會遭受損失,卻也可以趁機早早從漩渦中抽身而退,防止有可能出現的更大損失。
雖說這種結局,看起來是三家共贏,皆大歡喜的局面,可呂三思想來想去都覺得不甘心,憑什麼你武幽王殺了人,還要佔便宜?
不錯,你是拿出了攬風醉月樓的賬本,但這東西只有在顧昊手裡與新任刺史手裡才有用,如果沒有這檔子事情,哪怕顧昊利用賬本清楚渣滓,博取功績,也不會妨礙自己最後的撈錢大計,至於那位新任刺史,就更不用理會了,到那時,他不知道正在哪個地界逍遙快活呢!
而現在,你武幽王突然動手,強勢殺入利益核心,這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的節奏,就算這賬本代表著豐厚的政績與利益,但比起廣進賭坊的財富,仍舊遠遠不夠。
而這,正是呂三思最為難以抉擇的地方!
就在此時,顧昊繼續發話了:“呂大人,你應該聽過那位傳旨太監,即將於四月十五抵達幽州城的訊息吧?”
呂三思突然看了顧大刺史一眼,沒有出言,顧昊接著說道:“那你可知曉,這位傳旨太監,除了要宣佈青梅郡主的婚事,更重要的是為了下一任幽州刺史的繼任嗎?”
呂三思宮中有人,盡管他不知誰會是繼任之人,卻也對此事早有耳聞,沖顧昊輕輕點頭。
聽聞此言,段平生同樣看向了顧昊,他對於新任幽州刺史同樣極為關心,畢竟下一任幽州掌舵者的行事風格,會對他與丐幫帶來不小的影響。
“本官聽聞,宋州的那位將要平調幽州,相信呂大人第他的名頭應該不陌生吧?”
“宋州?”呂三思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莫非是那位冷麵判官?”
“不錯。”
顧昊輕輕點頭,讓段平生若有所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