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長眉頭攏得更深,眼角餘光有意無意往蕭和平那兒掃,後者淡然安坐,依舊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模樣,就好像他們爭辯的話題完全跟他無關,就好像他現在正坐在他們家沙發上看著他的傻媳婦歪那兒看閑書。
“蕭和平,孤狼……”
“孤狼是國家的戰隊不是我個人的戰隊,只要組織覺得有必要,盡管找賢能者接管。”
“你這話啥意思!合著整個師部整個部隊就沒有一個能替代你位置的人?就只有你一個人是賢能者?”高國慶激動不已,連番發問好似連珠炮。
蕭和平不置可否的笑笑,愈發氣得他抓狂,大有隨時沖上去跟他拼命的架勢。
“那行吧,那孤狼的事暫時你也先放一放。”師長冷睨高國慶,“你還杵裡面幹啥!是不是非得我找人把你請出去!我告訴你高國慶,哪怕就是天塌下來,部隊的規矩它還是規矩!”
他娘死了,師長居然還覺得沒天塌下來重要!
高國慶憤然,連帶著師長一塊兒恨上!
可以罵他打他,但就是不能說他娘一句不好!人都已經死了還不放過她,高國慶覺得師長這就是在侮辱他侮辱他娘!
不過想到蕭和平眼下的境遇和他即將面臨的更大危難,他心裡又順暢了,孤狼戰隊眼下群龍無首,只要他努力一點,不怕沒機會,蕭和平當時接任孤狼的時候也就是個營級幹部,他現在咋著也是副團級,而且今年搞不好還能再往上升一升。
他還算好心情的離開師部,準備去醫院看望他那已經嚇得快癱了的親爹。
部隊門口,一道普藍色身影引起高國慶的注意。
那姑娘個子高挑苗條,面板挺白,穿著勞動布工作服拎一破藤籃子,頭上梳著倆小辮,辮尾紮著紅頭繩,那小嘴兒跟櫻桃似的,見著他就笑,看上去既青春又活潑,實在討人喜歡。
“小齊同志,你在這兒幹啥呢?”高國慶主動過去跟她打招呼。
齊麗娟沖著他靦腆的笑,臉上的火燒雲一直燎到耳朵根,“我,我是特地來找高同志你的,還沒謝謝你上次在廠裡幫我解圍的事,這是我給你做的肉,你回頭記得嘗嘗。”
她說完,把手上的藤籃子往高國慶懷裡一塞,彷彿怕羞似的掉頭就走。
高國慶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受到來自妙齡女性的禮物啊!上一次非妙齡的還是何玉珍給他保險套的時候,至於鄭豔麗和小周,那是連把玉米粒兒都沒拿給他過。
一時間得意歡喜齊聚心頭,對這個齊麗娟也不由得更多了幾分好感。
這年頭,漂亮又會來事兒的女人實在是不多了,特別是像齊麗娟這樣的,不但人長得好性子也好,說話從來都是輕聲細語溫溫柔柔的,看上去就像個文化人,不像小周,成天風風火火,遇到點事兒就咋呼,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高國慶忍不住想顯擺,想在門口那倆衛兵面前嘚瑟一把,好藉由他們的嘴傳遍師部的每個角落,好讓那些個平時看不起他的人也知道知道,他高國慶受歡迎著呢!年輕漂亮的大姑娘倒貼著攆著他跑!
他掀藤籃子上遮著布頭,一大塊板磚大的肥肉白膩膩的躺在那兒,陽光底下,光澤誘人,像是長了只無形的手,一直在不停招呼他去吃。
高國慶接連吞了幾次口水。
部隊裡的夥食雖然不差,但也不是經常能吃上肉的,一般炒菜的時候擱點油渣,那都想得讓人忍不住想吞舌頭!
這麼一大塊肥肉,能熬不少豬油,回頭油渣能吃,豬油也能拌到飯裡頭,讓他爹孃帶回老家起碼能吃上個一年半載!
突然想到他娘,高國慶臉上的笑完全僵硬。
他娘死了,他娘已經被蕭和平殺了!
堂堂一個副團級幹部,四十多歲的男人,居然跟個孩子一樣蹲在部隊門口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不知道幾多心酸。
高國慶這一出,自然又為自己拉到不少同情分,順便把蕭和平往死裡抹黑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