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午膳的時候,顧沅沅過來蹭飯,總覺得沈采采與皇帝兩人間的氛圍有些古怪——這兩人雖然並肩坐著不說話,可那之間的氣氛簡直是怎麼看怎麼不對.....
雖然顧沅沅不是很想去管皇帝的事情,可姐姐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呀,她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小聲貼在沈采采耳邊,道:“姐姐,你和陛下怎麼了呀?”
沈采采:“......”這該從何處說起呢?
我故意拿他見不得人的黑歷史撩了一下人,然後被他惱羞成怒擰了一把,接著又被他強撩了我一下,最後兩人各吃一虧.....哦,不對,應該是我吃大虧了——下午還得給人按摩呢!
沈采采心裡總覺得顧沅沅也算是一朵純潔潔白的白蓮花,萬不可叫她被皇帝那汙裡汙氣的家夥給汙染了。所以,她只是含糊的敷衍了幾聲,然後伸手給顧沅沅舀了一小碗的野山參燉雞湯:“野山參的味道不大好,你就當做是藥膳,略吃一點吧。”
顧沅沅怔了一下,心知沈采采這是不願意說,這便只好解了湯碗,低頭喝湯。喝湯的時候,她忍不住又看了眼上首的皇帝與沈采采,暗覺這兩人簡直是在打眉眼官司,倒是弄得顧沅沅略有些多餘——不得不說,這還是顧沅沅頭一回生出一種電燈泡的自覺來。
這一頓午膳,用膳的三個人全都有些心不在焉。
顧沅沅心裡想著的是沈采采與皇帝兩個人間那莫名的氣氛。
沈采采想著的是如何把下午的按摩糊弄過去。
皇帝想得的是如何在按摩的時候剋制住自己。
三個人食不知味的用了一頓膳,感覺就更豬八戒嘗人參果一般——還沒覺出味道,果子就沒了.......
待得午膳過後,顧沅沅這一次倒是不必皇帝催,自個兒就趕緊起身告退了。
皇帝與沈采采兩個各懷心思,對視一笑,不由的在心裡考慮起午後的安排,結果卻沒想到京裡正好來了急報——
事實上,皇帝這上半年一直都有些倒黴:二月的時候多州地動,連同泰山也跟著震了震,緊接著南地水災,好容易熬過這些煩心事兒,皇帝五月裡收拾收拾東西帶著老婆一行人來避暑行宮躲個清淨。
結果,京中來報,說是五月初的時候泰山又地震了,只是報災的摺子路上耽擱了一些時日,直到現在才到京.......
泰山乃五嶽之首,又是古來帝王封禪之所,意義重大,泰山地震之事所造成的政治影響力不可謂不劇烈。最重要的是:泰山短短數月裡接連地動,便是再不迷信的人,心裡頭估計也得跟著嘀咕兩句:該不是真是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上蒼方才預警?
京中的幾個閣老在此事上實不敢擅專,這便連忙請人報了皇帝,請皇帝回京主持大局——帝王居中持重方是正道。更何況,如此之時,皇帝不在京中,人心浮動,難免要釀出許多事端來。
皇帝看了下摺子,心知這事可能確實是要回去處理一下,只是想到沈采采如今的身體和三日後服藥這事,不免卻又猶豫了一瞬。
他一時間也沒說自己要不要回京,只是先提筆先批改了摺子,讓上回待人泰山祭天的禮部侍郎呂四象先頂了罪——呂四象本就是鄭啟昌的同鄉間朋黨,上回牽扯出科舉舞弊案,皇帝丟他一個泰山祭天的任務本就是有意排擠他,原就是有意要藉此來把人拉下禮部侍郎的位置。如今泰山又出了事,讓呂四象出來頂個罪,皇帝自然是沒有半點的心理負擔。
沈采采就在邊上陪他看完了摺子,她不是不是輕重的人,見皇帝默然無語沒說回京的事,這便主動提議道:“事關重大,要不然你先回京看看?”她斟酌著往下說道,“雖說避暑行宮也能改摺子,到底不是上京,這來來回回的便不甚方便。這種時候,要是真誤了大事就不好了。”
皇帝握住她的素手,輕輕的捏了捏她的手心。他語聲極輕,答非所問,只是道:“再有三天你便又要服藥了。”若是這時候回京理事,要是中間出了些意外或是急事,再耽誤些時間,只怕他真是三天之內都趕不回來的。
皇帝先時已見了沈采采第一次服藥時的艱難,哪裡願意在這樣待得時候離開她?
更何況,他早便與沈采采說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陪著你。”——金口玉言,君無戲言,豈可反悔。
沈采采不覺嘆了一口氣,又勸他:“泰山地動,人心惶惶,那震區的百姓接連遭難,不知心裡有多麼的苦。你為人君,肩負社稷,這時候若還故作無事的待在避暑行宮裡,在外人看來又是什麼樣子?”她輕輕的推了皇帝一把,態度已是十分的堅決,“我這裡真沒事——都說萬事開頭難,第一次那麼難都熬過去了,接下來肯定是沒事的。”
皇帝側過頭去看沈采采,仍舊一言不發,只是目光極深。
沈采采便回握住皇帝的手,認認真真的道:“你安心去好了,我就在這裡等你。說不定,就那點兒事,你不用三天就全給處理了。到時候,你還能趕回來陪我呢......”
皇帝抿了抿唇,低聲道:“可......”他也說不出此時心裡是什麼感覺,只覺得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上上下下,怎麼也放不下來,難熬得很。
沈采采握著他的手,把頭靠在他肩頭,低聲與他說話:“你記不記得以前你和先帝去打戰那會兒的事?那時候我留在侯府裡,擔心的要命,吃不下睡不著,總怕你要有個萬一.......當時我都想好了,只要你不像爹爹那樣一去不回就好。你要是斷腿、斷手、哪怕毀容都沒什麼的,只要你回來——我一定不嫌棄你,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的.....”
皇帝只覺得心尖那塊嫩肉被人用指甲尖輕輕的掐了一下,心中不覺生出一絲摧人心肝的酸楚和感動來。只是,他嘴裡還勉強回了沈采采一句:“你反正不喜歡我這臉,我要是毀容了,你怕是還高興吧?”
沈采采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小奶貓似的細哼著:“其實看久了,就算不喜歡也都習慣了.....”她多少有些羞赧,但這時候也還是強自鼓起勇氣,低聲與皇帝道,“而且,不都說了‘情人眼裡出西施’。我看著你的時候,總是不一樣的。”
皇帝聽得她這話,只覺得眼中幾乎如針刺般的酸澀,不由抿了抿薄唇。
他沉默了一下,低頭去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低聲道:“所以,你想說什麼?”
沈采采那靠在皇帝肩頭的頭又跟著抬了起來,她眼眶微微有些紅,但是面上仍舊是帶著淡淡的笑容。只見她眨了眨烏溜溜的眼睛,烏黑濃密的長睫就像是蝶翼。
她笑盈盈的看著皇帝,認認真真的道:“那時候,你在戰場上那樣難,我還是等到了你。這一次,換我上‘戰場’了,你就安下心,等一等我,好不好?”
皇帝閉了閉眼睛,烏鴉鴉的眼睫跟著落下來,在他白皙的面上落下輕輕的陰影。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彷彿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一般:“好,這次換我等你。”
“你要是斷腿、斷手、哪怕毀容都沒什麼的,我都不嫌棄你。”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在最後一刻趕出來了,還要細修下,不過先和大家說下晚安,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