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著藥沒動,一時間殿內又靜了下來。
沈采采倒是已經做好了準備,這便忍不住用自己細白的指尖輕輕的扯了下皇帝的袖子,提醒道:“你把藥給我吧,我直接喝好了。”
皇帝頓了頓:“還是我來吧。”他說著,端著藥碗的手指微微緊了緊,然後才將那藥碗遞到了沈采采嘴邊。
沈采采:“......”其實她是想說,這藥看上去就很苦,這麼一口一口的喝著,豈不是更苦?
只是,皇帝都已經把藥碗遞到嘴邊,沈采采也只得低頭喝了一口。
很燙,很腥,也很苦。
這是沈采采的第一感覺,湯藥順著喉嚨下腹的時候,她甚至都有點兒惡心想吐。不過,她還是很快便嚥下嘴裡的湯藥,然後她便就著皇帝的手,一口氣把剩下的大半碗湯藥全都給喝了。
等喝完了藥,沈采采才終於有空去看皇帝那緊繃的面龐和賀從行那探究的目光。
沈采采嚥了咽口水,倒是先與賀從行說話:“這藥真的太苦了,就算你不好再往裡加甘草什麼的,難道不能提前給我準備點蜜餞嗎?”直到現在,她都覺得舌頭苦的要掉渣,有些反胃想吐的感覺,惡心得很。
賀從行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好幹巴巴的回了一句:“畢竟這是第一次,我也有點緊張,一時忘了準備蜜餞。”他想了想,還是先保證,“下次,我會順便給你備份蜜餞的。”
沈采采:“......呵呵!”現在想想,這麼苦的藥還要接著喝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碗,簡直是想死!
皇帝倒是立時便揚聲吩咐了人去端蜜餞來,然後緊接著看向沈采采,問起連賀從行也都很關心的問題:“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沈采采稍微感覺了一下:除了嘴裡發苦,胃裡忽然喝了一大碗藥有些撐了之外,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呀.......所以,沈采采只是道:“沒什麼感覺,就是覺得嘴裡苦的難受。”
正好,候在殿外的清墨聞聲端了蜜餞來。清墨雖然不知具體內情,可是見著屋內只有帝後與賀希行三人,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事,故而她的神色也多少有些緊張,越發的恭謹小心起來。
皇帝見沈采采一臉幾句不離一個“苦”字,到底還是主動起身,親自從接了那一小碟的金絲蜜餞,揮手讓人退下,然後才將那一小碟的蜜餞遞到沈采采面前:“吃一口,換一換味道?”
沈采采點點頭,正欲伸手去拿蜜餞忽而又改了主意,故意撒嬌道:“我要你餵我嘛......”
被忽略的賀從行只能勉強側開頭當做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
皇帝自是沒理會一側的賀希行,這便從善如流的撿了一顆蜜餞遞到沈采采嘴邊:“嘗嘗?”
沈采采咬了一口蜜餞,紅嫩的舌尖正好在皇帝的指尖舔過,然後將蜜餞帶回口中,笑著與皇帝道:“很甜。”
皇帝緊繃的面部線條跟著緩和了許多,眼見著便要再接再厲,再給沈采采喂幾口蜜餞。
站在一側的賀從行終於還是動了動身子,主動開了口:“陛下,差不多要給娘娘施針了。”
沈采采與皇帝的臉上的笑意不由都斂了起來,但還是微微頷首以示同意。
賀從行在醫術上素來認真謹慎,便是遇上了皇帝也不會太客氣,這便介面道:“既如此,請陛下稍微往後挪一下,如此我才好動手用針。”
皇帝冷著臉從榻上站起身來,把位子讓給了賀從行。
賀從行半點也不客氣的便在皇帝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順便先探了一下沈采采的脈——這一次,因為情況緊急,哪怕是強迫症如賀從行也沒有和以往那樣隔著帕子看脈,而是直接並指在沈采采的手上略試了試。
沈采采的脈象倒是和賀希行原本預計的一樣,有些紊亂.......
賀從行略作思忖,這便從自己的袖袋裡取出一個小巧的針灸袋。那針灸袋乃是他用慣了的,算得上是他半副身家了。指尖一整排的金針從粗到細,緊密有序的排列著,最細的金針幾如毫毛,幾乎讓人不敢相信竟然真有人能用這麼細的針紮人——細到了極點的針,便是紮人也很容易彎折,更不容易紮準xue位。
賀從行早有打算,這便先從裡面抽出了那根最細的金針,然後分別在沈采采的眉心、指尖、後背還有胸口處紮了一針。
接著,他便把手按在錦被上,提前道:“還有幾針要落在腿足上,這被子實在不方面,我就掀了?”
這種時候,無論是皇帝還是沈采采,自然都不會計較這些。所以賀從行這便直接掀開了被子,然後緊接著拿著金針,在沈采采的腰部、腿上還有足部幾個地方落了針。
這金針原就細如毫毛,賀從行認xue紮針本就是費神之事,這麼一整套的針施用下來,整個人都汗涔涔的,彷彿是水裡打撈出來的一般。但他那雙目仍舊是動也不動的看著沈采采,極認真的問她:“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沈采采能夠感覺到,在賀從行施針之後,她體內漸漸生出一股熱氣和寒氣來,冷熱交替,她只覺得胸口彷彿也悶了一口氣,幾乎喘不過氣來。不過,聽到賀從行的話,她還是勉強著配合回答了問題:“胸口這裡有點熱,腰部以下又有點冷.......”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隱約有些漲紅,只是雙唇卻白得毫無血色,緊接著又道,“只是有點喘不過氣來,胸口像是壓著什麼似的。”
賀從行聞言一頓,連忙從針灸包裡抽出一根頗粗的金針——這些粗大的金針都是用來放血的。賀從行眼疾手快的拿著那針在沈采采的指尖一針針的紮過去........
十指連心,被人用針紮著指尖,那種痛幾乎是無法形容的。
哪怕是沈采采早便打算要配合賀希行,忍住疼痛,她都被痛得咬緊下唇,額頭上更是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