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這便認認真真的與華文大長公主這個小姑姑分析起來:“這回會試倒是人才濟濟,不過京中賭坊裡大多都是壓在林克華、祝修文還有朱丹這三人身上,其中又以祝修文為最——他是南地才子,已是解元,就等著再得會元、狀元,來個大.三.元。”他嘴裡把祝修文誇了一遭,話鋒一轉,卻是忽而道,“不過,我壓的卻是朱丹。”
眾人原也不過是說趣,逗一逗晉王,瞧他小孩家學大人說話模樣也是有趣而已。只是見著他說得這樣有條有理的,倒是有些聽進去了。
於是,華文大長公主便又藉口問道:“為什麼是朱丹?”
晉王板著小臉,聲音尚有幾分稚氣卻極有條理:“祝修文早有才名,書文皆佳,文人推崇備至,當下南地文壇年青一代裡,確是以他最是名盛。不過,便是他名聲再好,書文再佳,那也比不上一個缺點。“
“什麼缺點?”這一回,連因為錯失了出宮良機而暗自鬱悶的沈采采也跟著好奇起來。
晉王卻是朝沈采采眨了下眼睛,笑著道:“他名聲再好,書文再佳,皇兄不喜歡那也是沒用的啊。”說著,他又伸手去抓皇帝寬大的廣袖,哼哼著道,“皇兄上回說過的,祝修文雖寫得一手錦繡文章,但卻多是阿世之詞,於國無益。且他為人看似清高卻貪慕虛名,實不可用.......”
他說到這裡,又扯了扯皇帝的袖子,求問道:“所以,皇兄你肯定不會點他做會元的吧?”
皇帝素來神色淡淡,喜怒不形於色,少有大笑或是大怒。他雖正年輕卻彷彿已去了年輕人的躁氣,總有一種從容不迫、鋒利冷然的氣場,朝臣們看在眼裡多是覺得是君威莫測,暗道此方為人君威儀,自是滿心的敬畏。
沈采采卻是早便知道他是個心機屌,只當他是裝模作樣慣了,一向不怎麼當回事。
不過,皇帝現下聽得晉王這一番頗有孩子氣的話亦是不禁擱下手中的茶盞,露出一絲淡笑。他這笑容裡頗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意味,答非所問:“朕有朕的看法,但取還是不取,卻是還是要看看閱卷批改的主考官們的意見。”
沈采采暗道皇帝虛偽——那主考官何宣不還是皇帝的人?晉王年紀小小也知道皇帝不喜歡祝修文人品學問,那作為皇帝心腹的何宣會不知道?會不去逢迎上意?
怪不得現代的時候證監會也會嚴查內部訊息呢!
沈采采吐槽了一下真是哪裡都有黑.幕,心裡卻也知道這些事不該在後宮裡多說,於是便適時的轉開話題:“不說這個了,還是先用膳吧。今日我這兒又新出了幾樣菜,姑姑先嘗嘗如何。”
華文大長公主很是捧場:“那倒是我等有口福了。”
沈采采抬手拍了拍,不一時便有穿著錦裙的宮人們手段託盤,魚貫而入,姿態優雅的將早便準備好了的各色菜餚端了上來。
其中有一道是沈采采回憶《紅樓夢》,叫鳳來殿裡的小廚房試出來的茄鯗——《紅樓夢》裡食譜眾多,可這一道經了鳳姐的口,可算是寫得最詳細的了,沈采采在現代的時候也想著要附庸風雅做一回,可她是個手殘,到底沒能做成。現今穿越了,想起這些前事,她心裡卻是頗為悵然,忍不住便試著與鳳來殿的小廚房交代了幾句。
這年頭能做禦廚的便沒有幾個是傻的,雖然沈采采說得有些不大清楚,這時候的時節也不是很合宜,但那些禦廚略動了動腦子,改了一些步驟和要求,沒幾天便已把東西做出來了,嘗著倒還真是那麼個事兒。
因為有前世情懷加成,沈采采還挺喜歡吃這個的,這回華文大長公主攜兒女入宮來,她便吩咐著叫人多加了這一道菜。當然,這麼一道小菜,在一桌的禦膳裡頭實在是不大起眼。便是沈采采自己,要沒有情懷加成,恐怕也是瞧不上。
想到這個,沈采采倒是頗有些前生今世對比出來的悵然,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然而,她難得傷春悲秋一回,一口氣沒嘆完,皇帝這個心機屌又開始沒事找事了——
趁著諸人垂首用膳,皇帝側過頭來,貼在沈采采耳邊,笑問了一句:“皇後適才可是吃醋了?”
他聲音壓得極低極低,原本冷淡的聲線因此而染上了些微曖昧的意味,那溫熱的鼻息更是蹭的耳頸一塊的面板一寸寸的緊繃起來,好似被熱火的火苗烤著。
沈采采聞言微怔,隨即抬起頭,瞪大了眼睛去看皇帝。她一張小臉雪白雪白,杏眸卻是又黑又亮,好似朔夜的星辰,一點星光穿破雲霧落下。
然而,她臉上的神色卻像極了一隻忽然間被人捏著後頸拎起來的小奶貓,一臉的懵逼,甚至都忘了伸爪子撓人:吃,吃醋?!
沈采采有些遲鈍的想著:我這是吃誰家的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