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帶著圖卷找到二孃,詢問她那畫上的究竟是什麼。
那時候二孃盯著那畫卷怔怔看了許久,那時候的宴夏也不懂那樣的眼神,如今回憶起來,宴夏才明白,那時候二孃所看的,不是那副畫卷,而是畫卷之後那屬於他們的過去。
二孃告訴她,畫上的東西,叫做蟬。
“什麼是蟬?”那時候的宴夏問。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發生的事了,時至今日,宴夏終於記起。
蟬只是一種脆弱的小蟲子。
每到夏日它們便會出現,在枝頭鳴叫出夏日的味道,等到那一季炎夏結束,便隨夏日消失。
“它們去哪了?”宴夏問二孃道。
“死了。”
“那它們……只活了幾個月嗎?”
夏日鳴蟬,人們總以為蟬生轉瞬,但其實不然。
“它們活了很久,它們曾經在將自己埋在土裡,幾年,十幾年,它們一直在等。”
“等一年夏日,破土而出。”
宴夏記得,記得當時二孃的神情,她還記得,十年前在牆上看見蟬眾的圖紋,她也曾問過小爹,什麼是蟬。
小爹說,他們……就是蟬。
蟄伏百年,只等有朝一日,燃盡性命,綻盡風華。
宴夏現下前所未有的冷靜,她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被填滿了,她一步步往光柱中央那道身影走去,每一步她似乎都看到了屬於自己的過去,看到了屬於曾經二十四蟬眾的魂,她能夠活下來,她能夠平安長大,能夠重建五道,皆是因為那些曾經戰死的蟬眾。
直到如今,她來到鬼門之主面前,面容肅然,沉聲道:“出手吧。”
今日,她就是蟬眾第二十五人。
所有人幾乎都已經看向了這處,戰場上罕見的一片寂然,五道宗主與鬼門之主,幾乎不需多想,便都已經知曉了這次戰鬥的結果。宴夏不過是剛修行十來年的年輕弟子,縱然有宴蘭庭相授,又有昔日聞北雲血脈傳承,但說來到底根基相距太遠。縱然連從前的鬼門之主,宴夏亦不是對手,更何況是如今的鬼門之主,早已經吸收了玄界主人修為的至強者。
“你以為你能贏得過我?”鬼門之主一直等待著宴夏上前,他神色冷淡,似有不耐,這種不耐更像是厭倦,厭倦了這些相鬥多年的對手,“或者說,五道能夠贏得過我?”
沒有人認為五道能在這場劫難中茍活下來,更沒有人相信宴夏能夠勝過鬼門之主。
但宴夏相信,並且深信不疑。
“我贏不了你,但是五道可以。”宴夏一字一句,說得認真無比。
鬼門之主笑了起來,人們看不清他的笑意,只能夠聽見那笑聲中的寒意,他手中已然現出長劍,他往前一步,淡聲道:“那便來試試。”
宴夏所等的便是這句話,她再度展開四象圖,掌中念力再吐,就在鬼門之主足下所站之處,一道巨大金色陣法突然自地面現出,巨大陣法將其籠罩其間,竟是要將鬼門之主禁錮於此地之間!
“發生了什麼?”宴夏後方不遠處,蟬眾幾人緊盯著宴夏那處,只有葉題看不見如今情形,急急忙忙問道:“宴夏到底怎麼樣了?”
眾人對陣法皆不算精通,唯有宴蘭庭輕咳著道:“是天火玄光陣。”
天火玄光陣,乃是五道當中流傳已久的陣法,幾乎與當初他在南河鎮所開啟過的赤鳳神隱陣一般,需要極其深厚的修為才能夠開啟,宴夏雖天賦極高,但在宴蘭庭看來,也未必能夠施展出這道陣法,但現下看來……他仍是太過低估了這個他們自小養大的姑娘。
她已經比他們所想的,還要強大。
但只是這樣,依然不夠。
宴夏開啟陣法,陣中光芒大作,強大的陣法力量縛住鬼門之主手足,金光彷彿有意識的生靈一般,紛紛旋繞在鬼門之主的身側,竟是成功將其困於其中!
“成功了?”林蔓草擔憂的看著那處,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卻又依然無法徹底放心。
宴蘭庭蹙眉道:“沒那麼容易。”
幾乎便在他開口之間,鬼門之主已經抬手揚劍。
劍鋒自光芒間橫掃而過,所過之處光芒盡散,凜然強大的力量自他舉手投足間流露而出,宴夏所佈之陣瞬時遭到破壞,地面晃蕩不已,原本散發著無盡光明的陣法圖案竟也隨之黯淡下來,眼見面要破碎消亡!
宴夏一張臉早已經雪白,額間有汗微微滲出,她緊咬下唇,唇角已有鮮血滲出,她強自支撐,卻是絲毫不肯後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