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燕本想搖頭,但他揉得很舒服,那種疼多少緩解了些,“有一點兒。”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就姨媽疼,哪裡用得著去醫院,我待會兒喝點熱湯就好了。”
她抗拒得明顯。
“真不用去?”他確認。
“嗯。”許燕點頭,他臉上的擔憂讓她心頭一熱,連帶身上的難受勁兒都減了幾分。
程立川的手又重新揉上了她的肚子,“難受這種兒事不能忍著,或者需不需要吃藥,我買回來。”
“不用。”許燕有些不捨他手上的溫度,但是兩個人這樣窩在洗手間一直不出去也不像樣子,“別在這兒堵著了,還要下去買蠔油,待會兒我爸該著急了。”
“我去,你別出去了,外面冷,你現在應該不能受涼。”
許燕看著他,“一起吧,有件事,我正好想和你說一下。”
許燕反複想了好幾天,覺得還是要和他提前打一聲招呼,畢竟兩個人的關系擺在這裡,再說這件事也沒什麼好瞞的。
兩個人站在玄關口穿外套,程立川把她羽絨服上的帽子戴到她頭上,猶不放心,又扯下衣架上掛著的圍巾在她脖子上圍了三圈,許燕覺得太憋得慌了,不想圍,知道的是下去買東西,不知道還以為是要去南極逛一圈,程立川按住她的手,必須圍,要不然我自己下去好了,許燕這才罷手。
許德方聽到門口的動靜還以為是蠔油買回來了,等走出來一看,這架勢是還沒下樓,他看著兩人的膩歪勁兒,嫌棄地暗嘖一聲,等他們買回來,菜都上桌了,臉上的笑意卻止不住,揹著手又踱步回到了廚房。
冬天的月光像是蒙著一層紗,總透著種朦朧的寡淡,兩個人的影子一高一矮倒映在路面上,小區裡沒什麼人,周圍的空氣是冷冽的靜謐。
從她欲言又止的神色中,他大概能猜到她要說的是什麼,也不催她,只等著她開口。
不知道誰家的狗嗷著嗓子叫了一聲,將許燕放空的思緒給抻了回來,她深呼一口氣,停下腳步,轉向他,和他面對面,“明天我送我爸媽回家,然後,我會繞道去…南韜老家那邊,過兩天是他的忌日,我去看看他,大概一個星期後回來。”
她說得平靜,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但是程立川能從她微垂的睫毛下面感受到她剋制的感情,那是屬於她一個人的情緒,四周都設立了屏障,包裹得嚴嚴實實,她沒打算讓他參與進去。
“好。”程立川點頭,他想說要不要我陪你去,話到嘴邊改成了,“我等你回來。”
她連和他一起出現在賀慕夏面前都不願,又怎麼會想讓他出現賀南韜的墓前。
晚飯過後,程立川沒有多留,和徐石巖一塊兒出了門,到了樓下,程立川停下腳步,想上去再囑咐兩句,又覺得沒有再說什麼的必要。
徐石巖看不得他這幅瞻前顧後的樣子,從兜裡掏出煙盒點出一根煙來叼在嘴裡,一邊摸打火機一邊嘲笑他,“這麼依依不捨,就早點把人娶進門。”
程立川不搭理他站著說話不腰疼,他難道不想。如果他們是夫妻,他至少有底氣問她一句,剛才在商場裡,她為什麼見到賀慕夏又退了回去,難道以後見到和賀南韜有關的人,她都要這樣避而不見,是他見不得光,還是他們的關系見不得光,但是他問不出口,也不敢問,他們之間太過搖搖欲墜,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他怕她掉頭就會走。
“給我一根煙。”他拿下巴點徐石巖手裡的煙盒。
“你不是戒了?”徐石巖遞給他煙。
程立川就著他手裡的火點燃煙,深深地吸了一口,上過癮的東西,怎麼可能說戒就戒,曾經愛過的人,又怎麼可能會輕易忘掉。
許燕這一晚上沒有睡好,肚子裡難受得厲害,身上一直冒虛汗,到後半夜實在堅持不住,吃了兩顆止痛藥,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又是一晚上的夢,她這些天夢一直沒有斷過,先是夢到賀南韜出事兒那晚的場景,她站在馬路邊上,怎麼叫他都不應,她眼睜睜地看著兩輛車相撞在一起,什麼都做不了,然後又會出現程立川,他站在她面前,伸出手,輕聲問她,要不要跟他走,這兩個人在她夢裡反複來回穿梭,她在一腦門的汗中驚醒。
早晨起來衛萍看她臉色差得厲害,很是擔心,“這次怎麼這麼難受,要不去醫院看看吧?”
許燕搖頭,“不用,可能是前兩天著了涼,我待會兒吃點止痛藥就沒事兒了。”
衛萍還是不放心,“你不用送我們回去了,今天就在家好好歇著,我和你爸坐高鐵走。”
本來他們也不急著走,但是昨天中午蕭雷來電話說他爸媽吵架了,還鬧到開口說離婚的地步,衛萍給衛茹打電話也問不出什麼來,一問就光哭,他們夫妻兩個感情一向要好,這麼些年連嘴都沒有拌過幾次,衛萍怕是出了什麼大事兒,提前了複查的時間,做完就要回去。
許燕覺得自己沒什麼問題,而且她也擔心小姨,想跟著回去看看,就算遇到什麼事情了,一家人也好商量。
許德方從樓下買早餐回來,還帶回來一個人。
程立川和衛萍打完招呼,走到許燕旁邊,先看看她臉色,又去摸她的額頭,“怎麼看著氣色比昨天還要差一些?”
許燕不習慣在父母面前這樣親暱,雖然老兩口已經躲進了廚房裡,她還是覺得別扭,她躲開他的手,又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一定的距離。
“你不要上班嗎?”
他現在雖然不能上手術,但每週都有固定的坐診。
程立川的手停在半空中,慢慢落下去。
“我不放心你,和別的同事調換了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