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此刻的雲清瀾自己也是捉襟見肘,饑渴交加,可看著那骨瘦如柴的婦人,她就依舊是於心不忍。
那婦人停下腳步,聞言就又緩緩扭過頭來。
婦人扭過頭,可身子卻又是沒動的,從雲清瀾的視角看過去,這婦人整個人就都以一種極為扭曲怪異的姿勢站在原地。那兩顆深深凹陷在眼眶中的眼珠僵硬而緩慢的看過來,先是在雲清瀾身上無聲地遊走一圈,直到最後才落在其手中高舉的水囊上。
此刻,那半滿的水囊正因雲清瀾方才的動作蕩出幾聲清脆迴音,聽見聲音,婦人那僵滯的眼珠就幾不可查地顫動幾下,可她看著那水囊,卻久久沒有應聲。
“謝,謝謝。”
又過了許久,黢駭客棧裡才重又響起那沙啞緩慢的聲音。
可說完這句話,那婦人卻也並未前來接過雲清瀾的水囊,反而是重又扭過身,向著門外緩緩離去了。
沒想到這平倉縣中居然還有人。
雲清瀾無聲凝望著那婦人於夜色中消失的方向。
老弱婦孺,大災之下,他們總是最難捱的。運氣好一點的被人照拂,而運氣不好的,就像這婦人和其口中的阿鳶一樣被人拋棄。
可在這件事上雲清瀾卻也無能為力。
她能一劍開生死,卻不能憑空變出糧食,如今全身上下唯一能拿得出來的,也不過就這一囊水。
雲清瀾嘆了口氣,心中就又湧起密密麻麻的無力。於是她就又獨自一人坐在黑暗中滯了片刻,待那湧上心頭的無力感漸漸消散幾分,才重又扭頭四下打量一番。
這客棧漆黑一片,即便是藉著稀疏月光雲清瀾卻也依舊看不太清,再加上隨身也未帶火燭,其視線在周遭遊走一圈下來,心中依舊滿是迷濛。
店中無人,視物不清的情況下雲清瀾就也不想貿然走動,所幸有了落腳之地,即便只是一方木桌,那也能坐著歇息一夜。
雲清瀾微微閉目,正打算就著這方桌休息,正此時,客棧外卻又突然響起一陣嘈雜的追逐聲。
“抓住她!”
“抓住她!”
隨著幾聲突兀的高叫,那先前離開的枯瘦婦人就又突然驚慌失措地狂奔著折返回來,那原先呆滯的瞳孔如今滿是恐懼,看見雲清瀾,就沙啞著哀嚎一聲,撲跪到雲清瀾腳邊。
“救、救命!”
藉著月色,雲清瀾就隱約看清追來的是幾個身形壯碩的男人。
這幾個男人手持彎刀,腰繫馬鞭,腳上各自著了一雙暗棕色的皮革靴,叫人看著不像是武朝人。
來人氣勢洶洶,為免損壞店中物什,雲清瀾站起身,先是將那婦人護在身後,又緊接著提劍上前幾步擋在門前,將那幾人攔在門外,才沖那幾人道:“什麼事?”
眼下雲清瀾雖是用了女聲,可鬥笠遮面又手提長劍,叫人甫一看去,就只覺深藏不露。
追來的幾個男人相互間對視幾眼,片刻後才又抬手指著雲清瀾身後的婦人道:“她偷了我們的東西!”
雲清瀾聞言就回頭看去,只見那骨瘦如柴的婦人正抖著篩糠似的胳膊護在胸前,其左側微微隆起,看著真是在胸前護著什麼東西。
“我、我沒有。”
見雲清瀾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婦人就又捂緊胸口哀叫一聲。
這婦人衣衫襤褸瘦骨嶙峋,說起話來都叫人覺得是氣若遊絲,哪來的膽子偷幾個壯漢的東西?
雲清瀾收回視線,頓了片刻就又沖幾個男人道:“既然你們說她偷了東西,那她偷了你們的什麼東西?”
這幾個男人明顯一滯,他們看著面前頭戴鬥笠看不清面貌的雲清瀾,眼中露出幾分驚疑不定,緊接著又指著婦人高聲道:“她偷了我們的吃的!”
似是看出雲清瀾外鄉人的身份,這幾個男人指向婦人時的語氣就變得更加篤定:“就藏在那!”
他們惡狠狠地說:“這麼鬼鬼祟祟遮遮掩掩,女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