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城門再戰,看著烏泱泱湧來的絕望的難民,和陷在懊悔無助憤怒中的龍虎軍將,趙騫關知道,不能再拖了。
他送二三營出城,又引禁軍去護衛皇宮,今日單刀赴會,死在雲清瀾劍下,以一人之命換數萬將士性命無虞,軍旗永在,趙騫關覺得,不虧。
長寧郡主還是不懂。
其實和趙麟祿那些人一樣,他們註定是要和這個國家一起滅亡的。
夫君子守節,赤子守忠,諫文也好,軍旗也罷,他們這些人,本來就是靠信仰活著。
王朝昌盛,信仰是他們生生不息的脊骨,王朝覆亡,信仰就是架在他們頸側喋血無情的屠刀。
——他們天生就是殉葬品。
就如舊朝的殘黨,邁不進新朝的大門。
趙騫關看著雲清瀾,眼中交雜著歉然和鼓勵。
雲清瀾看懂了。
那清澈的眼眸中蓄起淚水,雲清瀾握著無涯劍的手就不住顫抖,在這遍地嘈雜的打殺聲中,她終於下定決心拔劍而出,高舉起血淋淋的無涯劍,向著四方大喝一聲:“趙騫關已死!”
這叫喊刺耳悽厲,一聲之下,外圍那些鬥在一處的將士也全都聽到了。
單雄飛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雲杉如此賞識趙騫關。
因為趙騫關是真正的將軍。
其所思所謀,如鷹犀利,如雁決絕,而他,卻只是只剛愎自用的麻雀。
想到這裡,正與霍丞川纏鬥的單雄飛腕上就冷不防一個脫力,長劍登時被霍丞川打落,單雄飛不躲不避,正面迎上霍丞川的雙刀,霍丞川見狀雙刀當即偏移幾寸,險險擦過單雄飛的要害刺入肩胛。
至此,龍虎軍主將一死一重傷,在武朝三百年的浩瀚風雨中,龍虎軍忠君護國矢志不渝,巍巍百年後叛軍驟起,盡管勢單力孤,但英勇的龍虎軍,卻仍舊戰至一營一將,終力竭而亡。
這就是趙騫關給龍虎軍選的結局。
在這個結局裡,他護住了龍虎軍和雲家的榮譽,護住了將士們的性命,也盡己所能地護住了大部分的百姓。
而唯一對不住的,卻是雲清瀾。
身為將門之女,長寧郡主背國叛家,從今往後,在所有關於武朝三百年的史書上,這亡國背主的罵名,都將會是長寧郡主一個人背。
所以死在雲清瀾劍下,既是趙騫關給她定的罪,也是趙騫關向她贖的罪。
“將軍!將軍!”被人死死鉗制的牛長生劇烈掙紮,他目眥欲裂,兩眼通紅地沖著雲清瀾高聲叫罵,“雲清瀾!你這個賣主求榮的叛徒!你這個叛徒!”
在牛長生歇斯底裡的高叫斥罵聲中,那跨坐於烈馬上的修長人影終於緩緩倒地。
沉重的身軀落地濺起一片塵土,趙騫關的視線隨之上移,逐漸渙散的瞳孔中映出今日武朝並不算晴朗的天空。
這是他們用血肉開創的盛世,不管前路如何,既不能與之一起繁榮昌盛,那就與之一道走向滅亡。
而如今的他,盡管自已成了那亡國滅種的敗軍之將,可龍虎軍,卻永遠都是忠肝義膽的英勇之師。
在雲清瀾下令擒拿一營將士的高呼聲中,在牛長生聲嘶力竭的叫罵聲中,在來來往往沙石馬蹄的嘈雜聲中,描龍畫虎的龍虎軍旗飄然而落,蓋在趙騫關身上,就擋住那遙往向遠空的淡然目光。
龍虎軍殉國是理所必然。
可黃泉冰冷,這條不歸路,由他趙騫關一人去走,足矣。
作者有話說:
淩晨一點半,終於寫完了···
今天明天的合成這一章,明天在公司有時間這章我再改改順順,寶貝們週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