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瀾躬身作揖,客氣恭謹,是給足了單雄飛面子。
單雄飛見狀一愣,似是對雲清瀾這般動作極其意外。
他目光在雲清瀾身上來回掃視一圈,繼而才沉聲回禮道:“雲將軍放心。”
事不宜遲,眾人商定好後雲清瀾就又回到軍中取了些隨行用的東西,然後就和霍丞川一道出了城。
時已入夜,青城山下一片寂靜,雲霍二人一路策馬疾行繞到山後,又在山中行進半程,待行至山腰,遙遙可見遠處山頭彩旗招搖,怕驚動了山匪,他們索性棄馬放韁,徒步上山。
山林清幽,不時傳來衣擺掃動草枝的窸窣聲,雲清瀾從懷中摸出圖紙,藉著頭頂稀疏的月光辨別方向,霍丞川跟在一旁百無聊賴,就於一片寂靜中幽幽開了口:“雲將軍就不覺得,這次饑荒來的太過蹊蹺了?”
武朝盛世三百年,其間不是沒有遭過災。
諸如暴旱汛澇,地動蝗災,這些東西真要說起來,都算得上是歷朝歷代都會經歷的平常事。武朝這些年底蘊深厚,撥糧賑災,開倉籌款,日積月累,對其自也有一套自己應對的法子。去年逢旱,此事朝中並非不知,年前朝上雲清瀾還曾聽劉志向李玄臻稟述災情,可後來不知怎的一轉眼,就發展成了如今這般境況。
雲清瀾頓了片刻:“此次大旱據說是武朝近二三十年來最為嚴重的一次,可先前在朝中卻少見人提起,想來是訊息傳不上來,積弊成疾,才引起大災。”
劉志瞞報災情,呂蓮生又縱容下屬剋扣錢糧中飽私囊,如此一番前貪後扣,百姓被夾在中間有苦難言,造成今日這副局面,很難說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這倒也是,他們這群人好大喜功,誇福避禍,如今兜不住了,才又要我們去擦屁股。”霍丞川冷嗤一聲,是實實在在地看不上呂蓮生這幫人。
雲清瀾沒有說話。
如今諸事已然,再說這些又有何用?火從來都是自下往上燒,饑荒鬧起來,真餓肚子的還不是那些日日在地裡刨食的人?太平年代,他們拿糧食換銀子、換布匹,換立足於世的一絲尊嚴,可到了大災之時,他們辛辛苦苦換來的那點銀子尊嚴,卻是連一口飽飯都買不到。
這些事說到底,受苦的還是百姓。
雲清瀾不說話,霍丞川就在旁喋喋不休地繼續道:“可難道以前就沒有貪官汙吏?以前撥糧賑災的時候就沒有呂蓮生之流從中作梗?那群文官好誇海口、大包大攬的毛病,又不是從呂蓮生這輩才開始的。”
“霍將軍想說什麼?”
雲清瀾聽的雲裡霧裡,只覺得霍丞川是話裡有話。
可霍丞川卻在她這句話後突然住了聲。
他扭過頭,靜靜地凝了雲清瀾一會,又帶著副叫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在雲清瀾臉上細細分辨一陣,然後才緩緩收住話頭:“沒什麼。”
霍丞川扭過頭,淡淡看向天邊懸掛的彎月,語氣也突然變得冷淡下來:“雲將軍不是急著上山?快些走吧,再不趕路,天就要亮了。”
說罷就不再理會雲清瀾,自顧自地往山上走去了。
這人還真是奇詭善變。
雲清瀾被霍丞川甩在身後,看著其霍然離去的背影,就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繞過山中羅列緊密的哨點,雲清瀾霍丞川二人終於在後半夜摸上了山頂。清冽的泉水從山間蜿蜒而下,一路叮咚著流向山中匪寨,雲清瀾看著腳下潺潺流淌的山泉和不遠處陷在夜幕中地勢錯綜複雜的山寨,神色沉靜,若有所思。
“雲將軍什麼計劃?”只聽霍丞川出聲問道。
“擒賊先擒王。”雲清瀾低低應了一聲。
看這山勢,青城山的確是易守難攻。一路上來雲清瀾暗自觀察山中哨點和途中人跡,發現這山中哨點排布緊湊,三三兩兩間守望相助,若有一處被破,其他各處可當即向外傳遞資訊,他們首尾相連,就這樣細密地織出一張巨大的網,將山匪所在的整個青城山山頭覆蓋其中,而除了這些哨點外的其他地方,則了無人跡。
看來這群山匪也知道自己這次捅了大簍子。
若按孫岑茂所說,這群山匪搶了全汴州的糧食回到山寨,有了這批糧食,他們就算是要在寨中龜縮三五年都不在話下。
可如此一來,裡面的人自給自足閉門不出,外面的人叫破喉嚨進山無路,青城山就真被他們圍成了一個鐵桶。
雲清瀾遠遠看著那山寨中的彩旗飄揚,除非···讓他們自己出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