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鶯飛悲從中來,看著雲杉道:“公爹要發揚雲家榮光,風兒三歲習劍,五歲提槍,公爹恐風兒一人獨木難支,瀾兒這二十年便是連一支珠釵都不曾戴過。”
“如今風兒遠去達臘生死未蔔,瀾兒又因這些朝堂之事身陷險境,公爹對此置之不顧,說是要護雲家榮光——可公爹且放眼看看,如今這雲家,還有人嗎?”
在柳鶯飛涕淚俱下的哀聲質問中,雲杉終於是沉默下來。
祠堂中二人一跪一立,相對無言,就這麼過了片刻,雲杉才終於有所動作。
他不再理會柳鶯飛,而是緩緩直起身,抬腳往外走去。
推開祠堂大門,刺眼灼目的日光將雲杉如嶽的背影拉得模糊纖長,從柳鶯飛的角度看去,那背影少了幾分壯碩,卻多出幾縷人到暮年的蒼涼。
待到雲杉走出院子,柳鶯飛才終於好似被抽幹了力氣般,軟倒在地上簌簌哭了起來。
日上三竿,雲杉一言不發地邁出了雲府大門。
三月春光於刺骨寒梢中泛出稀薄暖意,雲杉穿過熙熙攘攘的中元大街,又越過朱甍碧瓦的金武門,將迎來送往的一切拜會聲都拋之腦後,一直走到清心殿前才重又停下腳步。
“柱國將軍。”候在殿外的常福安當即迎了上來。
“老臣雲杉,求見陛下。”雲杉低低應了一聲,又沖著殿門躬身拜道。
卻聽常福安尖著嗓子應道:“陛下正在清修,恐不便打擾,柱國將軍請回吧。”
這常福安連通傳都沒有,就開口回了雲杉,想來是李玄臻對雲杉求見之事早有預料,這才早早備下說辭。
雲杉聞言神色未變,只複又沖著閉得嚴絲合縫的清心殿大門說了句:“老臣雲杉,求見陛下。”
緊接著掀起下袍,就這麼在清心殿前跪了下來。
“柱國將軍,您這是何必呢?”
雲杉年過古稀,又為武朝江山徵戰多年,在朝中地位尊崇,李玄臻也早在幾年前就免了雲杉在朝上的跪拜大禮。
見雲杉跪在地上不應聲,常福安低嘆一聲,也不再多說,緩緩退了回去。
日頭下雲杉沉默的身形巍巍然如一座高山,同雕闌玉砌的清心殿無聲對峙,不知過了多久,雲杉背後才突又響起一道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柱國將軍。”在雲杉身側站定,呂蓮生就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這三月裡的風還帶著冷梢,柱國將軍怎就一人跪在這裡?當心莫要著風才是。”
呂蓮生笑意吟吟,雲杉則微闔著眼,任由呂蓮生說什麼也不曾理會一句。
“呂丞相,陛下在裡面等著呢。”候在殿外的常福安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快請進去吧。”
“陛下召見不可怠慢,”呂蓮生聞言又笑著沖雲杉拱拱手拜會一聲,“柱國將軍,失陪。”
清心殿內還是一如既往的香霧繚繞,李玄臻端坐在殿中的蓮座蒲團上,甫一看去,嫋嫋若仙。
“陛下。”呂蓮生叩首問安。
“賬冊之事,處理的如何了?”雲飄霧緲中李玄臻幽幽開口,其間既未叫呂蓮生免禮,那他便只能俯首帖耳地就那麼跪著。
“都辦妥了。”呂蓮生身子又伏貼下去幾分,“黃顯覺及其一眾官員已於昨日流放出京,貶黜沛州的劉志也於今日巳時出城了。”
“安哉?”
大殿內緩緩回響著李玄臻低沉緩慢的問詢聲。
李玄臻問的玄妙,乍一聽叫人摸不著頭腦,呂蓮生俯趴在地,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隨即身子又低幾分:“微臣知罪。”
“哼。”過了良久,那香霧深處的蓮座蒲團上才終於傳來李玄臻低緩的冷哼。
“朕知你們平日乖張,所行之事但凡不是離經叛道,朕大多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今看來,你們竟當真不打算給朕留一點。”
李玄臻頓了頓:“平日你們私拿回扣,你們拿三成,朕和百姓拿七成,如此你們還覺不夠,非要你們拿七成,朕和百姓拿三成才滿意?如今京都城裡餓殍遍野,若是激起民怨引得朝局動蕩,你呂蓮生有幾個腦袋?”
作者有話說:
這章和之後的兩章,男女主的戲份很少,幾乎是沒有的程度,寶貝們選擇性訂閱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