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賬冊呈報上去,雖說有所出入,但陛下久居深宮,朝中官員又慣是報喜不報憂,他一不知民間境況,二或也不知國庫實情,其間差額,在李玄臻眼中,許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至於他知不知道這些多出來的建造飛仙臺的錢從哪來,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不聞不問,便權當裝聾作啞。
雲清瀾將飛仙臺賬冊和戶部銀冊一併收入懷中,這些事,還是要如數呈報到陛下面前才行。
雲家為武朝徵戰百年,她終究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武朝早就已是鼎鐺玉石,決疣潰癰——若當真如此,那那些為守護武朝江山而血肉狼藉,馬革裹屍的將士,又當如何自處?
她只有將滿腔怒火都對準呂蓮生。
至於這賬冊中記錄的石材木料是否與實際有所出入,雲清瀾心中略微沉吟片刻,看來她還是得親自去飛仙臺走一遭。
雲秦二人將黃顯覺捆在賬臺後的太師椅上,又隨手撕下案上幾張素紙團成一團塞進其口中,二人緊接著又在賬房中四下搜尋一圈,確定沒什麼疏漏,才趁著侍衛巡邏的空蕩悄無聲息地潛了出去。
可他們剛剛躍上牆頭,便聽賬房中忽地傳出一聲巨響,緊接便見黃顯覺揹著身後的太師椅連滾帶爬地自房中沖了出來。
黃顯覺一個踉蹌被太師椅壓在地上,他費力地抬起頭,然後吐出口中紙團,扭著脖子沖著雲秦二人的方向大喊一聲:“抓賊人!”
“快抓賊人!”
黃顯覺連聲高叫,直叫得額角青筋暴起目眥欲裂,他死死瞪著雲秦二人的方向,這兩人拿了賬冊,絕對不能讓他們跑了!
不然,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雲清瀾和秦朝楚對視一眼,然後極快地躍下戶部高牆,一轉身就隱入到街市旁的狹窄小巷中。
可戶部的人卻還是極快地追了上來。
小巷錯綜複雜,雲清瀾和秦朝楚卻都對京都街市都不甚熟悉,他們在巷中兜兜轉轉,眼看著戶部的人就要追上來。雲清瀾見狀心下一橫,腳下突然用力踢起路邊幾塊碎石,然後藉著巷邊圍牆高高躍起,在空中略微側身抬腳一踢,碎石便如流星趕月般向著身後的人爆射而去。
電光火石間碎石擊中追在最前的幾人,這幾人被沖得身子猛然一滯,追擊之勢驟緩,連帶著後面的人也受到阻礙,嘩啦啦頃刻間撲倒一片。
雲清瀾和秦朝楚二人也藉著這個空擋成功拐進中元大街。
已至後半夜,寬闊的中元大街上寂寥無人,雲清瀾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忽地聽到背後響起一陣鐵甲銀刀的鏗鏘聲。
緊接著似有馬蹄聲在前方響起,雲清瀾緩緩抬頭,待看清來人後不由得心下一沉。
沒想到姚榮遠的人竟來的如此之快。
身後是重重圍堵而來的一眾在都城巡防的禁軍守衛,眼前則橫入一隊騎兵。他們手持銀槍身跨鐵馬,正是禁軍衛隊裡最難以應付的鐵騎營。
“什麼人竟敢在京都放肆!”寂靜長街上響起一聲暴呵,緊接著姚榮遠在身後一眾禁軍守衛中策馬而出,一雙虎目遙遙看向街中圍著黑紗的雲秦二人。
雲清瀾面色愈沉,她緩緩停下腳步,與秦朝楚二人背靠背提防著兩側街頭禁軍的動靜。
滿臉是血的黃顯覺也終於在這時姍姍來遲。
“姚將軍!姚將軍!”黃顯覺氣喘籲籲地在姚榮遠馬邊停下,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這兩個賊人,偷了、偷了呂相的賬冊!”
黃顯覺這話就說的十分巧妙了。
他既說賬冊,不說是戶部的賬冊,也不說是皇上的賬冊,偏偏說是呂蓮生的賬冊。看來雲清瀾今日是來的巧了,拿走的銀冊是他們還未來得及粉飾改動的原冊,怪不得一筆一筆記得那般明目張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