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往戶部討要,劉志就藉著放糧賑災一事再三推脫,可如今請神宴已過,陣亡將士的撫恤卻遲遲沒有下來。
沒了鄭連橋,鄭老伯一家即是陣亡將士的家眷,又是家無壯男的難民,陣亡的撫恤發不到他們,賑災的錢糧為何也沒有發給他們?鄭老伯年過六旬,竟還要去飛仙臺揮鍬動鍁地謀生活,這叫他們這些為官為將的情何以堪?
思及此,雲清瀾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騰地一聲站起身來,抬腳便往屋外走去。
恰巧華霜端了碗新燒的水過來,見雲清瀾起身,她端著瓷碗踟躕片刻,似乎不知還該不該上前。
雲清瀾見狀只道:“嫂嫂不必麻煩,青風忽然想起軍中一些急事,便不多待了。”
聞言華霜也不多問,貴人事忙,又如何是她打聽得的?她只聽話地將瓷碗放在桌邊,打算送雲清瀾和秦朝楚二人出門。
彎腰展臂間短促的衣袖露出一截纖細手腕,和其上頗有些醒目的淤痕。
雲清瀾眸光一滯:“嫂嫂這是?”
華霜順著雲清瀾的目光看去,落到自己腕間時慌張地拽了拽袖子,只在掩住那一片紅痕後結巴著低聲道:“前幾日做活時一不小心。”
“如此,那嫂嫂平日多注意。”雲清瀾聞言點點頭,不疑有他。
華霜雖是窮苦的婦人,但生的溫婉秀麗,白皙的手腕稍有些磕碰就容易留下淤痕。
“雲將軍要走了嗎?”阿堯捧著糖人跳下土炕,赤腳踩在地上。
“嗯。”土炕旁散落著兩只草鞋,幹草編制的鞋底單薄,不知是如何在這寒氣刺骨的二月裡給阿堯禦寒的。
雲清瀾在阿堯赤著的腳上看了看,那雙年關裡才捨得穿一次的黑布靴,想來早就被華霜收到不知何處去了。
“過幾日再來看你。”
雲清瀾想了想,到底是沒說那句鞋子過幾年就不合腳了的話。
“過幾日阿爺祭拜土地仙,那時雲將軍會來嗎?”
祭土地是莊稼戶一年到頭除年關外最要緊的事,不過此事沒有固定的時間,只約莫在二三月裡,尋個風和日麗的好時候。
農戶們在這一天裡祭拜土地仙,供奉四季神,祈望著給今年求個好收成。
阿堯上前幾步,一雙烏黑的眼睛緊緊盯在雲清瀾身上。
雲將軍雖看著沒有阿爹年紀大,但雲將軍是阿爹的將軍,那就也是他們的將軍,雲將軍給阿堯帶好吃的,雲將軍是個好將軍。
“阿堯,莫要瞎說!”華霜一驚,短促地斥了阿堯一聲,
“會來。”雲清瀾卻應了一聲,點點頭道,“那就那時再來看你。”
“好!”阿堯興奮地叫了一聲,“伍將軍也一塊來!”
伍將軍雖看嚇人些,但跟雲將軍一起的,肯定也是好將軍。
先前在鄭老伯家中吃飯時,雲清瀾一時不慎叫了句五皇子,秦朝楚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應罷聲,隨即笑稱自己姓伍,名隍梓。
沒想到秦朝楚竟也在邀請之列,阿堯這句話別說雲清瀾,就連秦朝楚自己聽了都罕見地一愣。
“你這小子,怎這般沒規矩!”華霜是嚇得直冒冷汗,生怕阿堯再接著瞎說,拽著他的衣袖扯動兩下,就將其扯到自己身後去了。
謝絕華霜的一路相送,雲清瀾腳步匆匆,幾息就走出了前往鄭老伯家的田埂小路。
“雲將軍可是要去戶部?”
秦朝楚身高腿長,不疾不徐地跟在雲清瀾身側,對雲清瀾心中所想也有所洞悉。
“年前我曾去拜訪過劉大人。”雲清瀾只淡聲道,“不知劉大人那邊可是又被什麼事耽擱了。”
雲清瀾雖心中惱怒,但畢竟同朝為官,她還是說不出什麼發狠的話。
“在下記得上次在鄭老伯家中時雲將軍曾提起,錢糧都拿去賑災了。”秦朝楚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