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雲清瀾又不自覺地生出幾分惱。
她本想岔開話題,可說來說去,竟又將話題引到了年關那個引人遐思的冬夜和秦朝楚與正陽公主的婚事上。
那話聽起來,就好像一個痴纏的少女在質問自己的情郎一般。
想到這裡,雲清瀾的臉登時又紅了幾分。
可還沒等她再想出什麼話挽救一下,便聽秦朝楚聞聲笑道:“雲小姐莫急,婚約雖定,但婚期未明,未竟之事從來都是未知。”
這麼一說,聽起來更像是一對幽會的眷侶了。
面前的男人似乎也因雲清瀾的問題感到愉悅,他語笑嫣然,連聲音裡釀著毫不掩飾的醉人情意。
“既如此,五皇子便盡早回去吧。”雲清瀾不自在地別過臉,又俯身提起地上的琉璃燈,燈盞晃動,映在二人的衣褶袍擺間,明明滅滅。
“架閣庫是武朝重地,日後還望五皇子莫要再如今日這般不請自來。”
算算時間,一個時辰約莫也快要到了,為防秦朝楚與徐景流正面碰上,雲清瀾說罷便提著琉璃燈打算先去門前等著,可剛一轉過身,右臂衣袖卻又被身後人給拽住了。
“雲小姐如今雖頂著令兄的男子身份,可朝中人多眼雜,平日裡還是要小心才是。”
秦朝楚修長的指尖捏住那被徐景流觸碰過的一角,於無人注意處來回搓了搓,平滑整齊的流雲紋袖口當即留下一片被人揉搓後的摺痕。
他雖一直在等,但也不想叫別人將自己的心尖兒摘了去。
“什麼?”
雲清瀾卻反應不過來似地問了一聲。
方才徐景流的事早就被她拋之腦後了。
“沒什麼。”
秦朝楚笑笑,既然雲小姐自己都沒注意,那他自是也無意再提起。
許是夜色上頭,秦朝楚嘴角眉梢都浸出了幾分笑,也覺出自己的幾分幼稚。
二月夜裡的風寒涼透骨,雲清瀾拎著琉璃燈在架閣庫前站了片刻,便看見徐景流自一片月色中徐徐走來。見狀她不動聲色地回頭朝閣中看了一眼,依稀瞥見一角素袍,就將架閣庫的門掩得更緊了些。
“天這麼涼,雲將軍怎麼等在外面?”徐景流在雲清瀾面前站定,看了看唇角被凍得有些發白的雲清瀾,又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問道。
“想著徐大人快來了,就提前出來看看。”雲清瀾隨口應了一聲。
徐景流點點頭,也不欲深究,只又道:“那雲將軍此番,可查到了自己想要的?”
“徐大人似乎對這個事情很關心。”
兩道挺拔的身影在黑沉夜色裡並肩而行,遠遠望去模糊一片叫人看不太分明,只有一盞琉璃燈蕩在空中燁燁生輝。雲清瀾頓住腳步,偏過頭緩緩看向徐景流,一雙眼比夜色更沉:“那麼徐大人覺得,我應該查出些什麼呢?”
雲清瀾總覺得這個徐景流有古怪。
架閣庫卷宗浩如煙海,其間樓閣更是數以百計。可雲清瀾剛一提起伐稷之戰和季家舊事,徐景流就能不假思索地準確的說出這兩件事發生的年份,和其兩份卷宗所存放的位置。
若說這是身為大理寺少卿掌管閣庫卷宗的本職,可架閣庫的卷宗存放除了按照年份依次排序外,還按照商兵政工分門別類,以便存取。
而武朝百官冊和伐稷之戰分屬兵政,於情於理,這二者都不應該被放在一處,如今這般存放,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想讓查閱之人對二者産生聯系。
被夜色掩著,雲清瀾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面前徐景流的表情,想從中看出些端倪,片刻後只聽到徐景流淡聲道:“沒什麼,在下不過隨口一問。”
聲音清淡冷靜,好像真的只是雲清瀾想多了似的。
徐景流一路將雲清瀾送至大理寺門外,拜別時雲清瀾又不自覺地遙遙朝架閣庫的方向看了一眼。
架閣庫遍佈巡邏的衙役,是除宮中外戒備最為森嚴的地方,不知秦朝楚出不出得去。
雲清瀾心中這般想著,倏爾卻又失笑似地搖了搖頭。
他既能進去,又怎會出不來。
隨即雲清瀾也不作停留,街上依舊來往著不少行人,她兀自轉過身,眨眼便彙入人流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