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瀾閉了閉眼。
是,她沒得選。
難道她真的看不出那翻種齊整的番薯地是有主之物嗎?
還是秦朝楚把劍架到她脖子上逼她拿番薯了?
可龍虎軍餓死在即,她又能怎麼辦?
可包三俞、包六順,他們又做錯了什麼?
雲清瀾眸光顫顫,包家兄弟血淋淋的屍體就浮在她眼前。如果說這是季知方給龍虎軍降下的偷盜的報應,那是不是該報應到她自己身上?
似是知道雲清瀾在想什麼似的,秦朝楚凝著她,眸中愈軟,聲音卻漸漸冷硬起來。
“雲小姐,我是稷元的皇子。”
他是稷元皇子,為稷元籌謀本就是他分內之事。雲清瀾能看出那番薯地是有主之物,那他秦朝楚自然也看得出。此處毗鄰豫州,衡蕪山中百年來又從無人煙,如今既有人跡,那他就大約也猜的出其間身份。
他有意挑起這些人和龍虎軍間的矛盾,卻不曾料到竟是連那些番薯都有毒。此番季知方心狠手辣確出他意料,但一定要說的話,包氏兄弟的血債,該當由他來背。
雲清瀾斂下眉,沒錯,她也是武朝的將軍。
沒什麼值得詰問的地方,他們各有自己的子民。
鏘——
長劍出鞘,如秦朝楚曾在夢中預演過的那般,凜凜寒刃落在他頸側,刺破三日短暫的歡愉,在他們二人間橫劃出一條天塹。
無涯劍是極趁手的,纖長靈巧,卻又無往不利。雲清瀾看著秦朝楚冷白脖頸上滲出的血珠,和那屹然不動的頎長身形,手指不自覺地扣進劍柄紋路中——可就連這無涯劍也是他的。
“雲小將軍!”
正此時身後驀地傳來一聲喊。
雲清瀾回頭去看,竟是戚猛帶著三營的人尋了過來。
不知雲清瀾不在的這幾日龍虎軍受了多少折磨,只見戚猛灰頭土臉,衣衫破爛,遠遠看見她的時候那滾圓的身軀高興地幾乎從地上跳起來。
雲清瀾從戚猛身上收回視線,再轉回頭來時,卻見劍下已是空無一人。
她垂在身側的左手在空中虛握兩下,看著地上重又被秦朝楚悉心架在枝杈上的烤兔出神:不知這次,他可還有帕子止血?
臘月裡的風寒得刺骨,它呼嘯而來吹亂雲清瀾鬢邊長發,落在臉上掩去其中神情——
舊夢已遠,日後再會,只當陌路敵手。
“雲小將軍!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戚猛在山間蹦躂幾步直沖到她面前,那激動的神情好似流亡中的孩童尋到了娘親:“這幾日我們可擔心壞了!”
“這哪來的兔子!”
雲清瀾還沒來得及應聲,戚猛兩眼又是一亮,他彎腰從枝杈上撿起烤兔,愛不釋手地拿了好一會兒,才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給雲清瀾遞了過去。
“雲小將軍快些吃罷!”
戚猛語聲切切,可話雖這樣說,那一雙溜圓的眼睛卻還是緊緊黏在烤兔焦黃的外皮上。
“——雲小將軍,您不吃,那老戚可就不客氣了!”
戚猛裝模作樣地等了幾息,卻只覺好像過了幾年般漫長,哈喇子都恨不得直接從眼睛裡流出來:“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見雲清瀾依舊默不作聲,戚猛直接撕下一條兔腿塞到嘴裡,一邊嚼一邊還不忘囫圇不清地加上一句:“您可別反悔!”
跟著雲小將軍果然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