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周倦一愣,心中生出幾分怪異。
周倦不光是飛騎隊領事,更是忠心耿耿追隨在雲青風身側十五年的近侍,他日日伺候雲青風的衣食起居,今日不過是披衣這樣的小事,雲青風竟身上竟冒出了退避三舍般的恐慌情緒。
可雲清瀾卻沒有看他。
她緩緩抬頭,目光在面前的眾將身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到張平良身上。
張平良呼吸一滯,他所站的位置距離大帳不過幾步,他剛才的話定然已經一字不落地傳入雲青風耳中。
戰前求和,不亞於逃兵。
“雲小將軍!”戚猛自詡老將,又有雲老將軍在前,稱呼雲青風時常帶個小字。
“張平良這兔崽子竟然想飛書求和,現在軍心不穩,有這等心思的恐怕不在少數。依我看不如殺雞儆猴,將他掛于軍前,也好讓將士們看看,戰前投降是什麼下場!”
“將軍,我···”
戚猛為武朝立下赫赫戰功,張平良想為自己辯駁幾句,可人微言輕,囁嚅幾下,卻又說不出話來,只緩緩看向站在帳前的雲清瀾。
可雲清瀾卻正一言不發地看著戚猛,目光透著層層的冷。
只見雲清瀾沉吟片刻,忽地抬手舉過頭頂,眾人這時才看到,她手中還緊緊攥著一個明黃色的卷軸。
竟是一道聖旨。
眾人見狀急欲下跪,卻被雲清瀾攔住了:“戰前事急,不必行禮。”
“雲青風”的嗓音低啞虛浮,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只叫人覺得搖搖欲墜。她並未將聖旨開啟宣讀,而是將其遞給了垂首立在近前的張平良。
張平良一驚,他面色惶恐,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聖旨,卻又不敢開啟,猶豫片刻又恭恭敬敬地遞給戚猛。
“開啟念就行,老子不認字!”戚猛別過臉,不願理會張平良。
張平良只得依言展開聖旨:
“武朝立國三百八十餘載,其不惟有風調雨順之時,亦必有傾覆頹危之際······而斬奸除惡,定國安邦,非朕之功,乃天下之功也。今危急存亡之秋,幸有諸君列陣在前,埋骨北境者,朕即將其上供皇祠;丟盔棄甲者,諸君可將其斬於陣前,朝內亦誅九族以應之。”
聖旨冗長,卻只緩緩說了兩個字——
死戰!
張平良面色瞬間灰敗下去。
“讓兵士們回營休整,諸位將領隨我進帳。”
雲清瀾看向遠處,迷濛風雪裡只能依稀偶爾看到落日餘暉。殘陽如血,還未沉落就已被風雪吞噬,她遂不再停留,轉身朝帳內走去。
眾人跟隨雲清瀾入帳,帳中燃著炭火,將領們被凍得僵直的身子漸漸回溫,空氣中飄著濃重的血腥味,戚猛皺眉對身邊人道:“雲小將軍帳中味道這麼大,你們這些人是幹什麼吃的,還不快去把帳布掀起來散散氣!”
雲清瀾的身子聞言頓了頓,周倦登時急道:“將軍重傷在身,如何受的了外面的風寒!”
“哦,說的是。”戚猛一拍腦袋有些懊惱,又沖雲清瀾笑道,“我這人性子粗,一時忘了,雲小將軍莫怪。”
雲清瀾睨著戚猛。
帳前煽動戰事,如今又對她的身體情況多番試探,難道——他看出來了?
可戚猛笑的憨傻直白,卻又叫人覺得似真似假。
雲清瀾不說話,一貫性急的戚猛又接著道:“雲小將軍,稷元那群雜碎現在就守在外面,我們現在可怎麼辦?”
戚猛眼中閃過興奮:“我們何時再攻?”
“今夜。”
沒了風雪侵擾,帳中“雲青風”的聲音聽起來更凝實了些,清冽低沉,同他平日的嗓音比起來卻依舊顯得有些纖細。
今日的雲將軍也太怪了。
寡言少語,甫一開口又直接叫人瞠目結舌。
“這,這是不是太急了?”戚猛一愣,三營勇猛,卻也不是莽夫,“軍內糧草還有盈餘,我們大可再議。”
卻見雲清瀾凝著戚猛,又緩緩道:“糧草留足三日,剩下的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