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聶萱生日,組織聚會,江鐸和法學院不少人都被慫恿了去。
壽星今晚喝得很高興,包廂裡男男女女拼酒搖骰,群魔亂舞,不知玩了什麼缺德遊戲,兩個男生被迫當眾親嘴,周圍這些壞蛋舉著手機錄影,聶萱興奮極了,起鬨大叫,江鐸也覺得好笑,又怕他們待會兒拿奇奇怪怪的招兒整他,於是挪到角落去。
沒過一會兒聶萱一屁股坐到他身旁,胳膊搭在他肩上,醉眼迷離地湊到耳邊:“喂,我今天生日,你有沒有禮物送給我?”
“沒有。”
“切,”她眉目嬌媚,聲音更膩:“你知不知道這兩年我都和室友鬧翻了?都是因為你。”說著話,手指輕輕刮過他的下顎:“大四下期沒課,我馬上就要實習了,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每天出現在你面前,你最好早點考慮清楚,不然一定會後悔的。”
江鐸推開她的手:“趕緊實習去吧,我求之不得。”
說著摸到啤酒,往嘴裡送了幾口。
其實他不喜歡這麼吵的環境,瞎子嘛,本來就看不見,聽覺再受擾會很麻煩,但他並不排斥讓自己去習慣和適應,畢竟比起那些藏在家裡日漸孤僻的盲人,他還能有加入健全人的社交圈,能被大家接受,已算幸運吧。
“他們在玩什麼?”
“真心話大冒險,”聶萱說:“要不要一起?”
“不用。”
“那我們唱歌吧,”她抓住他的胳膊:“我剛剛點了一首男女合唱的,就當你送我生日禮物了。”
“什麼歌?”
“纖夫的愛。”
“……”江鐸哭笑不得:“神經病。”
正在這時手機震動,他抓住盲杖起身:“我出去接電話。”
聶萱晃他的手:“快點回來,聽到沒有?”
江鐸推門走出喧鬧的包廂,手機語音報出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接通放在耳邊:“喂,你好。”
“你好,是江鐸嗎?”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他覺得有些耳熟,但一時沒有想到答案,只說:“是的,請問您哪位?”
那邊稍待片刻:“我是許永齡。”
江鐸恍然愣怔,背靠著五光十色的牆壁,一時間心跳與呼吸消失不見,彷彿掉入一個虛幻空間。
他說他是誰?
“我找你舅舅要的電話號碼,”對方很客氣,平淡道:“希望不會太唐突。”
江鐸緩緩深吸一口氣,一時沒有吭聲。
那邊又靜了會兒:“是這樣,你明天有空嗎,亦歡她想見你。”
聽到這話,他喉結滾動,終於幹澀地發聲:“什麼?”
許永齡聽他語氣抗拒,以為他不願意,便說:“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江鐸用力忍了一會兒,剋制著開口:“方便的,我這幾天都有空。”
許永齡應道:“行,聽說你在清安大學讀書,待會兒把具體地址發給我,明天上午九點我來接你。”
江鐸弓著背,用耳朵緊貼手機,問:“許亦歡現在在哪兒?”
“清安。”
“她不是在北方嗎?”
“今年春節,她回來過年。”許永齡稍作停頓:“明天見面再說吧。”
江鐸胸膛起伏,屏住呼吸:“好。”
電話就這麼掛了,嘈雜的歌聲隱約透過牆壁傳出來,他像被拉入現實,彷彿剛才是場幻覺。
媽的。
是不是有人在耍他?
剛才怎麼沒有多聊幾句,問個清楚?
媽的、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