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亦歡斜坐在書桌前,胳膊搭著椅背,手裡拿著素描本,翻開一看,前幾頁全是深深淺淺的線條,橫的豎的,看不懂是什麼,再往後,出現了幾何體與蘋果,大同小異的靜物,無數枯燥的練習。
“這都是你畫的?自學的嗎?”許亦歡問。
江鐸敷衍地“嗯”一聲,連頭也沒抬,懶散地靠在床頭把玩魔方,眉間擰得很深。
客廳傳來電視的聲響,隱約間聽見許芳齡在問:“真要離婚啊?”
過了一會兒又聽見她倒吸一口氣:“這是江巖打的?下手也太重了吧!”
從門縫往外看,嶽琴目光閃躲,別開臉,讓垂落的長發遮住臉上青紫的淤痕,接著下意識扯扯衣袖,遮去其他。
許芳齡萬分訝異:“怎麼會呢?我看他平時那麼開朗幽默……肯定是一時沖動吧?還是說他經常這樣打你?”
嶽琴抖著嘴唇,話音斷斷續續:“沒有……他不是故意的,都怪我自己喝多了,胡亂向他發脾氣……”
許芳齡緩緩點頭:“那你究竟要不要離婚?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
“你怎麼能不知道?這可不是小事,你振作一點,別再喝酒逃避了。”
嶽琴擺頭:“我腦子很亂,喝醉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聽到這裡,江鐸面色陰沉,突然起身走出房間,聲音冷冽幹脆:“媽,如果這次你還要原諒他,以後別認我這個兒子。”
大家愣住,望著他屏息不語,一時只聽見電視裡無聊的廣告和隔壁鄰居的麻將聲。
“江鐸……”
少年斬釘截鐵:“要麼你們離婚,要麼讓我打死他,總之真的受夠了!”
他媽媽哭起來,淚流不止。
許亦歡呆呆望著少年清瘦的背影,情緒突然變得十分複雜,在她的認知裡,孩子都是希望親生父母在一塊兒,不願他們分開的。即便是她自己,有時也會幻想如果她親爸在,肯定比嶽海做得好,也許她還能過得輕鬆一些。
傍晚離開江鐸家,下了樓,許亦歡一時沒有緩過神來,江巖那種俊朗又風趣的形象變得十分虛幻,她沒有親眼見過他暴力的一面,可嶽琴和江鐸身上的傷又是千真萬確,這種感覺非常沖撞。
她問許芳齡:“姑媽和姑父會離婚嗎?”
許芳齡搖頭:“很難講,她兒子都把話說到那種地步了……可女人總是容易心軟。”
“江鐸臉上的傷是姑父打的?”
許芳齡也覺得難以置信:“聽你姑媽說,上週他放晚自習回家,撞見他爸正在施暴,就和他爸打了起來。”
許亦歡呆住。
兒子打父親,這種倫理沖擊她想都不敢想。
但不知怎麼,好像忽然對江鐸有些另眼相看,還有些惺惺相惜。
更沒想到的是,一個月多後,他爸媽真的離婚了。
江巖把房子和存款全部留給他們母子,獨自離開了平奚市。
但他還會回來,一切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