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如果有用,要警察幹嗎?
彼時我正坐在樹上,手握異妖冊,叫了他一聲。
「喂,孫南城。」
韓治抬頭,看到我的瞬間,臉色大變。
「連姜!」
我沒有跟他廢話,異妖冊展於半空,一個結印,將他收入囊中。
故人相見,本該閑聊幾句,但我近來心情不佳,實在不想給他氣我的機會。
送吳秀娜離開之前,我又試探著問了句:「你要不要見一下池騁?」
「池騁啊……」
她緩緩地轉過頭來,蒼白臉上難得地怔了下神,但仍是與之前無異,搖了搖頭。
「池騁,不見了。」
「其實他沒有背叛你,他只是,被人抽了情絲,算不得一個完整的人罷了。」
「不重要了,送我回去吧,我要趕著去投胎了。」
人死債消,前塵往事,皆不重要。
但我知道,來生,她還會來這世間。
她會輪回成為飛禽,興許是一隻鷹,也可能是一隻山雀。
那隻鷹展翅高飛,翺翔在天際,最終會立於懸崖之巔,與同伴睥睨崖下山林。
也可能會是一隻山雀,在空谷幽幽的林子裡,站在枝頭,仰望月亮。
它們都不會知道,千年以前,也是這樣的一片林子,有隻山魈也在抬頭,它跟它們一樣,看的不是山月,是自由。
可惜,時間的齒輪在推進,這世間的路,從來都是走了,便不能回頭。
人是這樣,妖也是這樣。
如朱牧,如喬箬,也如兩千年前的連姜,和曾經的許庭淮。
我坐在了池騁家樓下,如多年前活著的吳秀娜一般,目光沉沉地看著樓上的窗戶。
他家裡有人,燈亮著,光亮映在我眼睛裡,像十年前波濤起伏的東海,一望無際的海面,漆黑夜幕下游輪上發出的光。
那時我剛剛從大頭的姑奶奶張紅霞身體裡出來,孤魂野鬼般蟄伏在人世間,因為不急著找新的宿主,於是在海裡待了一段時間。
潛伏在海底的時候,我的頭發隨著水草飄動,身子游過毫無止境的珊瑚叢,各種奇妙的小魚環繞著我。
這場景讓我心安,我肆無忌憚地伸展著蹼狀的爪子,看黑白色的水母遊動。
而我之所以覺得心安,大概是因為我重生於屍水河底時,意識混沌,單純又快樂的蟄伏,與普通生物無異。
只是,再也不會有慕容昭提前安排好的大龜,在七月七日來馱我出來。
很久之前我不會知道,我師父曾經離我那麼近。
胤都覆滅之後,我在屍水河下,他在屍水河上。
整整七年。
東海位於黃海之南,波濤洶湧,風光秀美。
巨大的黑潮暗流奔騰而來,波浪拍打海岸,懸崖高聳。
深夜的時候,黑色海面一望無際,我經常在這個時候冒出頭,像一條白色的大魚隨意暢遊。
但我從未想過,池騁所說的大一那年,出海夜遊,於遊輪上拿出望遠鏡,看到的海怪是我。
海上總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壓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發現過望遠鏡的窺視。
又是什麼時候浮出海面,沖遊輪上的人幽幽一笑,露出滿嘴利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