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岄死在結界,申周冒充了他,將目光對準了胤王室最正統的公主——鐘離嫿。
我不知嫿嫿知道這些的時候有多絕望,幼年時的九王叔早就被人所害,兇手化身他的模樣,帶著目的接近她,哄騙她。
那目的,是將她投鎖喂獸。
哦不,嫿嫿永遠沒有機會知道這些了。
二人那場以失敗告終的私奔,令申周失去耐性,他沒想到嫿嫿會為了一個奶孃的性命偷偷回去了。
異妖冊即將誕生,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要在慕容昭引渡妖獸之前,開啟結界,攪亂屍水河。
我師父說得對,世上最複雜的便是人心,申周後來被他所殺,但從始至終,師父都沒有問他為何這麼做。
在我不知被柳公帶回大秦的第多少年,天宮屍水池清亮,旁邊的那棵楓樹紅了又青,青了又紅,輪回交替......偶有楓葉飄落在池子裡,鮮豔怒紅。
那時我趴在池子裡遙遙望著天上那輪皎月,問了柳公這個問題。
「申周何故如此?」
柳公很喜歡躺在樹下搖椅跟我聊天,月光下,蒼蒼老者白衣白發,身形鍍上一層銀輝。
他說:「申周他啊,與我師出同門,曾是天詹師尊門下最受矚目的大弟子,其龍章鳳姿,乘禦四海,天質自然,不在你師父之下。」
天詹,是周王室時期的大宗伯,往上追溯,算是姜太公之徒。
但那又如何,我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嗤之以鼻:「如何能跟我師父比呢,還不是被他一劍戳穿了。」
柳公老兒嘆息:「可是慕容昭殺他不久,就形神俱散了。」
我沉默了,他又接著說:「其實申周與慕容昭何其相似,他們那樣的人,本是皎如明月,無人可敵,你師父克己慎獨,守心明性,申周卻入了歧途。」
「他爭強好勝,為追求更高的造詣,違背師令偷練邪術,最終墜入魔道,被師門驅逐......連姜你要記住,人生的路只有一條,走錯了,是永遠回不了頭的。」
柳公說了半天,其實他也不知道申周為何要作死,無人知道他到底經歷過什麼。
他已經死了,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只是偶爾會想起嫿嫿,那個要帶她私奔的人,雨夜闖入房中在她頸間落淚的人,說出那句「我知道你是嫿嫿,但沒有你我活不下去」的人,與她纏綿親吻的人......溫柔的眼神下,竟是惡魔披著的囊衣,每每想起,令我不寒而慄。
我還記得嫿嫿那雙含淚的眼睛,她看著我笑,說:「可是連姜,我不後悔。」
在饕餮鎖的結界裡,巨獸被喚醒,嫿嫿拼命地跑,驚懼交加,撕心裂肺地爬,被妖獸拖拽,玩弄,撕咬,嚼食……
沒人去救她,哪怕所有人都聽到了她的慘叫聲。
胤王目光陰寒,只因申周狂妄的言語,淬毒的眼神:「哈哈哈,鐘離公主不過如此,風流起來連自己叔叔的床都上。」
說完這些,申周就跑了,哦不,他還說了一句:「胤王陛下,你聽,博弈開始了,你女兒在哭,你們還不知道吧,她可是懷有身孕的人了。」
我和五師兄趕到城下屍水河的時候,申周已經跑了,那些話我沒有聽到,我只看到了胤王室的無動於衷。
慕容氏能力出眾的袾子都去了,但他們沒有去救公主,只是守在一旁等著封印妖獸饕餮。
屍水河上空,烏雲密佈,陰氣壓頂,黑色的河水洶湧起伏,回蕩著嫿嫿撕心的叫聲。
她喊的是——連姜。
「——連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