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句話,若是跟著公子,他們姑娘哪裡會為生計問題發愁呢。
裴境不用為生計問題發愁,但他過的也並不好。
用空青的話形容,便是人還活著,魂卻死了,整個人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根本就感覺不到活氣。
若早知道沈姑娘對公子的影響有這麼的深,他當初拼死也要求沈姑娘不要走。
公子越發的冷峻,現在不說是笑臉了,人都像是冰雕出來的,跟那一雙充滿著死寂的眸子對視的時候,叫人心裡突突的害怕打冷顫。
實際上,裴境的情況,比空青想象的還要不好。
他好像進入了幻覺,睜著眼的時候,看到的是沈妙貞,有時她在那裡研磨茶粉,興致沖沖的為他畫了一副茶百戲,捧著來給他獻寶的時候,帶著明媚又調皮的笑容。看到他因為抹茶過於苦澀而皺起了眉頭,歡快的吐了吐舌頭。
有時候,她在那裡靜靜的坐著,比仕女圖中的美人更美,纖細的手撥弄著箜篌,露出後頸白皙的一片,讓他想起靜女其姝這這首詩。
有時候,場景又變成了廚房,她麻利的整治那些食料,嘴裡還在嘟囔著,夫君今日上朝辛苦,她要親自下廚給他補補。
還有的時候,他居然看到,新婚的他們依偎在一處,她紅著臉嬌媚的靠在他的懷中,說著各種令人甜蜜的愛語,而他居然也沒有裝出正經的模樣,不知在她耳邊說了什麼,讓她笑的花枝亂顫。
裴境清晰的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在他身邊時,從來都是低眉順眼,溫和的像一隻沒有脾氣的小羊,任由他說什麼就怎麼樣。
她知道分寸,從來不會跟他刁蠻任性的要這要那,哪怕因為偶爾的吃醋說些酸話,也很快就會調整過來,改正過來,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還有婚禮,她手中執著團扇,遮蓋著那張叫他心動不已的芙蓉面,外面的大紅喜字,她身上的深綠嫁衣,頭上奢華的金絲鳳冠,都表明了這是娶正妻之儀。
他已經把她趕走了,因為不能回應她的期待,因為怕自己越陷越深。
這些都是虛假的,他卻沉醉在其中,偶爾看到,還會微微笑出來,他不願意醒來,得到片刻的歡愉與放鬆,讓他不願醒來。
而在晚上,她會出現在他的夢中,與他恩愛纏綿,受不住時的哭泣,覺得舒適時的羞澀撒嬌,每一個反應都讓他像是吸食了毒藥,叫他醉心不已。
他瘋狂的要她,不顧她的哭泣,強迫的佔有,最後笑顏如花的她,嬌媚可愛的她,都變成哭泣著咒罵。
‘我恨你,裴境,我要走,放我走!’
他心中湧起從未有過的慌張,‘不許走,我不讓你走!’,在夢中,他終於喊出了這句話。
然而下一刻,他大汗淋漓的醒來,面對寂靜的內室,沉默的黑暗中,他再次前所未有的,感覺到了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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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太過冷寂, 身旁的被褥都是冰涼的,並沒有夢中的溫香軟玉抱的滿懷。
冷和空,像一種疾病, 侵蝕著他的心靈,慢慢蔓延成一片荒涼和虛無, 他下意識的抱緊了被子, 想要自己更加暖和一些。
高居雲端之上, 從來都沒有跌落凡塵的神仙公子, 他是堅毅的,從不允許自己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樣。
然而此時,他顧不了那麼多。
外室的空青聽到了聲音, 披上衣裳進來:“公子, 怎麼了?”
裴境也不看他,怔怔的看向自己的懷中:“硯兒, 我不是說過好多次,你做了噩夢害怕, 把我叫醒,到我懷裡來就好,有我在,不會叫你受傷害。”
“公子?”
空青嚇了一跳, 下意識問了一句。
“噓,誰叫你進來的, 硯兒在睡著, 別吵醒她。”
空青越發覺得渾身發冷,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 您說的那個硯兒, 可是端硯?沈姑娘?”
裴境皺著眉:“我不是說你不要說話, 她剛才被噩夢嚇醒,睡著了。”
空青的冷汗都流了下來,看向公子空無一物的懷裡,只覺得像是看到了恐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