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靜靜地望著對面臺上冉冉升起的香,思緒飄回了幾個時辰前。
在她發完誓後,柳倩明顯鬆懈了下來,她告訴了林渺十年前關於那場案子的訊息。
“我也是聽家父說的。他告訴我,瀚海書院的那場大火其實並不是君主下的令,那場大火其實是有人故意縱火,可無論我怎麼詢問,他都沒有說出那個人是誰。”
柳倩陷入了回憶,“家父說,當初的學子們似乎密謀準備幹一件大事,他因為書院的各種事務忙昏了頭,所以沒怎麼關注學子們。直到那一日,也就是順堯年四月十八日那晚,他剛從藏書閣整理了書冊出來,在柴房聽到了動靜。”
“那時候他還以為是未回去的學子在柴房搗亂,仔細一聽,卻察覺到了不對。那兩人在商量的事,是與書院有關。家父只聽到了‘火燒’‘學子’‘嫁禍’這幾個詞。然後他便嚇得昏死過去,等再次醒來已經到了第二日,周圍不遠處燃起了熊熊大火以及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學子軀體。”
“愛妃,你在想什麼?”
眼前是清晰的放大的俊臉,林渺驀地回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到了床上。
“沒想什麼。”
林渺下意識敷衍回了句,淡定地扭過頭,身體躺平,不去看他。
身旁的少年低低地哦了聲,便也不再開口。
空氣恢複了原本的安靜,身側傳來細微的動靜,林渺瞥了眼,眼角的餘光見到衛景奚已經翻過身,背對著她。
他的三千絲墨發柔順地垂落在床上,背影寬闊且精瘦,卻隱隱透著一絲孤寂。
柳倩的話似乎還在耳中徘徊:“最後他從柴房那堵牆,透過梯子爬了出來,便看到了站在書院口的君主。君主那時狀若瘋癲,眼睛血紅,似乎想沖進去,卻被身旁的侍衛攔住。”
“當家父聽到是君主下令焚燒書院時,便猜到了那晚的密謀應該是針對君主來的。可令人疑惑的是,君主事後也沒明確表態,被百姓看作是預設了這個事實。”
林渺抿了抿唇,突然開口問衛景奚:“陛下,有了鳳印去何處都不會受到限制吧?”
——在柳倩說完這些話後,林渺問了她在哪裡能找到關於這場案件的具體內容與學子身份卷宗。
“大理寺應該是有的,原本錄有學子身份的卷宗在書院的藏書閣中,可那場大火燒毀了藏書閣,按理說卷宗已經沒有了。但家父告訴我,有份備用的卷宗至今還在昨思閣裡。”
“......”
少年卻沒有回答,床榻動了動,一聲極其細微的痛哼聲傳來。
林渺似有所感,轉眸就見到他發顫的身軀,他這是又發病了?
對於柳倩講述的案件之事,林渺一時有些無法接受,師父從小就告訴她,是暴君殺了她的兒子,那場焚燒書院案是暴君親手下令促成了悲劇的發生。
可眼下的種種跡象,讓她察覺這場案子並沒有那麼簡單。
衛景奚似乎並不是殺害她師父兒子,導致書院眾多學子身亡的兇手?
“痛……”
看著他捂著頭痛苦的模樣,林渺心緒如麻,略一遲疑,還是抬起了手。
慢慢靠近他。
就在這一瞬間,那人突然翻身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拽進了懷中,林渺只感覺像是進入了一團蒸汽中,炙熱的氣息包裹住她。
又來了,林渺心想。
隨即下一秒,幽涼的發絲從她臉上滑落下去,林渺從空氣中的龍涎香中聞到了一股皂角的氣味,肩上瞬間傳來疼痛。
熟悉的感覺再次傳來的那一刻,林渺竟不似上次那般憤怒,她微微抬起手,手心是少年如絲綢般的墨發。
林渺眼裡劃過一絲茫然不解。
他依舊在吮吸她的血……百毒不侵體質的鮮血,對他的蠱毒有壓製作用?
她並沒有推開他,不光是因為他一手攥著她的手,另一手緊緊禁錮住她的腰,而是此刻她的內心,竟産生了那種怪異的情緒。
這種情緒令她感到一種事情超出掌控的恐慌,林渺不喜歡這突如其來的感覺,可她又忍不住想,若暴君不是殺害她師父兒子的人,甚至……那她與師姐豈不是會殺錯人?
纖細的手指慢慢合攏,那烏黑的發絲纏繞在指尖,猶如攀附住樹枝的藤蔓。
到了第二日,林渺才起床收拾好,出了屋子便看見本應該去上朝的衛景奚。
她微微一愣,只見他端坐在桌邊,修長的手指捏著什麼。桌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早食,這次終於不是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