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氣原先的味道已經完全沒了!
江照裡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將所有成品都搬上了驢車,誰也沒叫直奔瘴氣林。
於是褚允執看到的就是一個空無人影、亂糟糟的、彌漫著煙氣的實驗室,後門大開,兩道車輪從院中延伸至遠處。
褚允執等了等,然而直到日落西山、明月初升時都未見有人歸來。他蹙了蹙眉,轉著輪椅往後門走去,幾步後又突然掉轉方向去主樓裡拿了柺杖和油燈。
二霍看見他杵著柺杖提著油燈往外走就是一驚,“姑爺?你這是要去哪裡?”
“尋人。”褚允執腳步不停,淡淡回道。
“尋人?尋誰?”
二霍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走,牢牢盯著他的那條傷腿,東傢俬下裡可是和他說了,現在全家上下最要緊的事就是姑爺的腿傷,他可得看好了。
“你東家。”
“東家?東家不是在那間石屋裡嗎?”
褚允執雖杵著柺杖,但卻走得飛快,二霍緊跟著他,路過了空無一人的後院,又是一驚。
“東家人呢?這麼晚她到哪裡去了?”他想到一種可能,頓時焦急起來,“壞了!東家不會去白天那地方了吧,那地方那麼危險,東家怎麼一個人去了?!……姑爺!你走慢點,小心腿!”
二霍加快腳步跟上他。
褚允執一路沿著車輪印走,越走越偏僻,甚至隱隱能聽到狼嚎聲,他眉頭緊皺,走得越來越快。
直到視線盡頭出現了一頭埋首吃草的驢,以及板車上屈腿坐著的身影。
那人動也不動,全神貫注地望著林子深處,全然未察覺旁人的到來,她連油燈都沒帶,四周一片漆黑,但很機靈,找了一個月光能照射到的地方坐著。
濃鬱的黑暗中,只有她被一片朦朧的光波籠罩著。
褚允執聽到身邊的人長舒一口氣,喊叫起來。
“東家!”
江照裡終於動了,轉過頭來看向這邊,臉上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隨後跳下來小跑過來。
她似乎永遠都不會覺得累,一直是這副精力充沛活力滿滿的樣子。不,也不是一直,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一路跑到他面前,問:“你怎麼來了?”
又像是乍然想到什麼,不及他說話,抓起他的手腕興奮道:“褚允執,你看!我成功了!林子裡的瘴氣沒了!”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她這般興高采烈地叫他,一雙明眸專注地看著他,讓他一下忘了自己原要出口的訓誡之言。
但眼前的人似乎總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下一刻的語氣便虛下去,縮了縮脖子,垂著頭不敢看他,抓著他的手也松開了。
“好了,我知道錯了嘛,不該在天黑的時候一個人亂跑。我就是一時激動忘記了,”她又抬起頭,不複方才一臉心虛,信誓旦旦地道,“我保證沒下次了!”
褚允執有點想笑,他想說你前幾次也是這麼保證的,有哪次改過來了?
但他最後還是道:“回去吧。”
“好!”
褚允執在她轉身去牽驢車前道:“用走的。”
說完後就看見她欲言又止,視線低了一下,目光極快地掃過他的左腿,眉頭微蹙又極快松開,眼中糾結一閃而過,最終妥協道好。
褚允執知道她擔心自己的腿,比他自己還要擔心,但平時會小心翼翼地藏著不讓他發現,但殊不知她在他面前總是有很多小表情,暴露了一切想法。
她好像覺得我很脆弱,褚允執想。
“小霍,那驢車就麻煩你了。”
得到二霍的回應後,江照裡便往來處走,她有意放慢了步伐,褚允執便也配合著她。
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處,老舊的油燈發出昏黃的光碟機散了周遭的黑暗,夜風拂過,燭火微晃,連帶著籠罩在兩人周身的光也朦朧起來。
兩個人就著這微光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泥路上,時間像他們的影子一下被拉長又一下縮短,濃烈的夜色彷彿也慢慢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