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銘還在,但他中間曾離開過。
“王爺,島上今日走了約莫一半的人,還有不少人這會兒沒走,是在等船造好,可能會連夜離開。”封銘一刻鐘之前才把島上各處暗中查探了一遍。如今這種局面,再加上先前的事,仍舊選擇留下的人不是沒有,但除了禁地之外極少。離開星落島,外面天地廣闊,或許還有未來,繼續追隨墨巖,是沒有任何希望的。
見顧泠看向禁地的方向,封銘長嘆一聲說,“有個婦人,說她的一雙兒子被盛越帶走了。那家人的船造好了,男人都沒打算再管那倆孩子,只想離開,我還遠遠聽到他們說,孩子沒了,到外面安定下來想生多少生多少。但那婦人不肯走,都被拽上船,又跳到水裡,一個人回來了,那家人也沒再管她,這會兒她跪在禁地門外,哭求盛越放了她的兒子。”
天色暗了,從顧泠的位置看不到在禁地門外哭泣的女人,也聽不到聲音。
“可有人找女兒?”顧泠問封銘。
封銘再次嘆氣,“查到了那個小女孩的家人,已經撇下她都走了。”
此時禁地裡,盛越正帶著兩個男孩一起在吃飯,小女孩又睡著了。
一個長老進來,盛越問什麼事,他看了看那倆孩子,示意盛越單獨談。
盛越便起身往外走,也沒出去,到山洞出口就停下來了。
“盛公子,那倆小子的爹和叔伯都跑了,娘在禁地外面哭。”長老說。
盛越神色淡淡,“就算我現在把兒子還給她,他們母子三個也走不了了。不用管她。”話落便轉身回去了。
雙胞胎之一見盛越回來,又問了一次,“師父,我們今晚能回家睡覺,明日再過來嗎?”
盛越搖頭,“不能。”
兩個小男孩眼眸瞬間黯淡,默默地握住了彼此的手,不敢再吱聲。吃飽之後,他們就乖乖到石屏後面睡覺去了,那裡鋪著被褥。
啞奴進來收走了碗碟,又送了熱水來。
山洞裡沒有盛越的床鋪,他就盤膝坐在水潭邊閉目養神,面朝外面,抬手就能碰到躺在小床上的小姑娘。
封銘和顧泠在八角亭待到了臨近子時,又暗中到海邊看了看,比白天的人少很多,仍有人在挑燈造船,還有人揹著行李在等離開。
就目前的情況預計,過了明日,島上除禁地之外,就沒什麼人了。
回城主府的時候,封銘問顧泠,要不要管那個在禁地門外哭泣的女人,“夜裡冷,再這樣下去,她身體受不住。”
“你認識?”顧泠反問。
封銘點頭,“她叫阿蕪,似乎本姓彭,我見過她帶兩個兒子去採蘑菇,打過照面,也打過招呼,算認識吧。”
“你說她叫什麼?”顧泠又問了一遍。
封銘再次回答後,就見顧泠若有所思。
“難道王爺知道她的身份?”封銘問。島上的女子大部分都是被抓來的,也有生在島上的,譬如閔柔,但是少數。彭蕪就是被一個長老從島外帶回來當孫媳婦的,但那個長老去年已經死在了當時的乾國京城。
“不確定,或許是。”顧泠說。他曾聽聞跟蘇涼關系頗好的原涼國老將彭威本來有個大孫女,也就是彭凡的姐姐,但出意外淹死了,找到的時候屍體都已無法辨認。那是約莫七年前的傳聞,顧泠並未關注過那個意外亡故的彭家小姐叫什麼名字。但星落島上叫彭蕪的女人,雙胞胎兒子五六歲,有可能是彭威那個已死去的孫女。
顧泠再次想起今日白天在山洞中見到的那對雙胞胎男孩,當時並未留意,但如今得知彭蕪這個名字後,顧泠便覺得那倆孩子的眉眼,頗有幾分像彭凡。
本來顧泠不打算貿然出手,怕打草驚蛇,被禁地裡盛越之外的人發現,想著那女人總會回去,死不了,暫時不是管她的時候,也沒辦法從盛越身邊把那兩個男孩帶出來。
但既然那女人可能是彭威的孫女,顧泠便讓封銘過去一趟。倒不是因為彭威的孫女比島上其他的女人更重要,只是假如此女出身將門,性子堅強,可以溝通的話,不會給他們惹來麻煩。
至於星落島上已經離開的人,事後顧泠會找他們清算的,該救的人也會救。
深夜時分,星落島城主府中很安靜,幾乎沒有什麼光亮。
禁地的門緊鎖著,也沒掛燈籠,封銘小心翼翼靠近,就聽到了沙啞的哭聲。
封銘等了一會兒,沒見禁地裡有動靜,便快速上前,把坐在地上的彭蕪給拽起來,捂著她的嘴,拖進了陰影之中。
“是我,封銘。”封銘壓低聲音說。
彭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們原是認識的,且封銘之前歸來當了海岸守衛隊的隊長,又被關進地牢,在島上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