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女兒那份藏不住的歡喜,蘇亶懸著的心落回肚子裡不少。
他依著規矩,向李承乾行了大禮:“臣,蘇亶,參見太子殿下。”
“岳父大人免禮。”李承乾抬手虛扶了一下。
“今天請您過來,不是為了公事,就是一家人說說話。”
“玉兒總唸叨您,孤想著,是該讓你們父女見見面了。”
他轉頭看向蘇玉兒,話語裡透出歉然:“說來慚愧,以前是孤太混賬,冷落了玉兒,連帶著也慢待了岳父大人。”
“玉兒賢惠淑德,蘇家教導有方,是孤……咳,是孤過去不懂得珍惜。”
這話說得,夠坦白,甚至有點自嘲的意思。
蘇亶聽著,心裡有點發懵,抬眼看向李承乾。
這位太子殿下,神色坦蕩,不像是裝出來的。
跟他印象裡那個陰沉、易怒的太子,簡直換了個人!
女兒臉上那幸福的神采騙不了人。
這位太子殿下……當真變了?
蘇亶心頭念頭飛轉,臉上卻沒顯露分毫,拱手回道:“殿下言重了。”
“小女能侍奉殿下,是她的福氣。”
“殿下如今身體好轉,實是國家的大幸,臣也與有榮焉。”
幾句客套話下來,屋裡的氣氛鬆快了不少。
李承乾讓宮人端上茶點,跟蘇亶聊了些家裡的事,又問起蘇亶在吏部當差的情形。
他說話做事,既有儲君的架子,又不缺晚輩的隨和,這個度拿捏得讓人舒服。
蘇亶在一旁默默看著,越發覺得這位太子殿下讓人看不透了。
不再是那個脾氣陰晴不定的少年郎,眉宇間那股子沉穩和銳氣,倒不像他這個年紀該有的。
尤其是他坐在那把沒見過的輪椅上,操控起來挺溜,談笑自若,一點頹喪的樣子都沒有,反倒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派頭。
眼瞧著話也說得差不多了,李承乾話頭一轉,像是隨口問起:“岳父大人在吏部,可知現在國庫每年的進項,比起前隋開皇年間,怎麼樣?”
蘇亶心裡咯噔一下,太子怎麼突然問這個?
他還是照實回答:“回殿下,本朝自陛下登基,一直休養生息,賦稅也輕,國庫是比以前強些,但跟隋朝最盛的時候比,還是差著一截。”
“而且這幾年四處用兵,花銷太大,長久下去,怕是……”
“怕是撐不住,對吧?”李承乾接過了話頭,嘴角勾了勾。
“開疆拓土,揚我國威,自然是好事。”
“可仗打完了,總得讓底下人吃飽穿暖,讓老百姓過好日子不是?這樁樁件件,都得錢糧頂著。”
他稍作停頓,對著蘇亶,語氣裡多了些別樣的意味:“岳父大人,孤這幾日躺著,瞎琢磨了幾個‘奇技淫巧’。”
“說不定……能給國庫添點收入,也能讓咱們蘇家,再上一層樓。”
蘇亶心跳快了一拍。
來了!
這才是今天叫他來的真正目的!
“哦?不知殿下有何高見?”蘇亶面上不動聲色,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李承乾笑了笑,沒再繞彎子,開始說他琢磨出來的那些“玩意兒”。
“就說這酒,”李承乾端起跟前的酒杯,輕輕晃了晃裡面有些渾的酒液,“現在市面上的酒,大多是米酒、濁酒,喝著沒啥味,後勁也小。”
“孤倒是知道個法子,能把這酒反覆蒸煮,去了那些雜七雜八的,留下最精純的部分,得一種清亮跟水似的,喝進嘴裡卻跟火燒一樣,過後又回甘的‘烈酒’。”
“這酒要是弄出來,別說普通老百姓,就是王公貴族,怕是都得搶著嘗。這能值多少錢,岳父大人心裡該有數吧?”
蘇亶聽得眼睛都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