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言還記得張喬跟他坦白後,裝出來的輕松與無所謂,好像做好了就此絕交的準備。當時的他看著那樣的張喬,立馬很沒出息地大哭了一場,把張喬嚇壞了。
他是難過和後悔才哭的,難過張喬不敢跟他說實話,後悔之前對張喬開的那些玩笑,對他而言,簡直太過分了。
並不是什麼讓人輕松的回憶,吳言及時收住,看著對面的張喬嘆氣,斟酌著措辭:“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朱歡?”
張喬打他,就是因為他在0+1的告別聚餐上發酒瘋,對朱歡說了很多過分的話,當然,那天他也確實過分了。那會兒,吳言就察覺了,張喬對朱歡有特別的心思。張喬沒有明說前,他一直覺得那是天才遇天才的惺惺相惜。
張喬抬頭看他,表情複雜,似乎在為難該怎麼回答他。
吳言看他糾結,忍不住嘮叨:“白月光是沒錯啦,人都有啊,你有我也有,你知道的啊,我暗戀李櫻子好多年的!你對朱歡有遺憾也是沒辦法的事。這不能成為現在你追求幸福的阻礙,你說是不是?”
張喬皺著眉頭,轉著眼珠,看起來又不像是為難,倒像是有些困惑。
吳言看不懂,懶得再往下說,大手一揮:“喝粥喝粥!”
張喬慢悠悠地開口:“明天我拍張我同事的高畫質照發給你吧!”
話題轉得太快,吳言一時沒反應過來,瞪眼看了他半晌,才明白他在說什麼。
“這哪兒跟哪兒啊!”吳言懶得再理他,跟陷入愛情的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張喬喝了幾口粥,又拿起手機看,郝凡果然按照約定發來了他喝粥的照片,沒有露臉,只有他手拿著勺子懸在粥面,粥裡可見完整的蝦,看著還挺誘人的。
“想吃。”他回了兩字。等他吃完,郝凡才回說:“如果你想吃,改天可以來吃。這家潮汕粥店還挺有名的,很多在上海的廣東人都過來吃。”
張喬等得就是這句話:“好啊。”改天他是一定會去的,不,準確來說,他晚上就想去。
吳言看著他沉迷其中的模樣,也懶得再說他什麼了。有些事情,或許不提會更好,慢慢就忘了。
郝凡吃完粥,跑到小區理發店修剪過長的頭發。他點名要總監服務,以前他都是隨便。
中年總監問他要剪什麼樣的。
鏡中的郝凡摘下眼鏡,打濕的頭發全被梳到了腦後。他抓著膝蓋說:“好看的。”
總監盯著他好看的眉眼,笑了:“您長得這麼好,怎麼都好看!”說完揉亂了他的頭發,摸著他的後腦勺說:“頭發多,腦袋圓,什麼發型都好看!”
郝凡被他說紅了臉,不好意思再看鏡中的自己。總監開始擺弄他的頭發,熟絡地跟他聊天:“不過您真的好瘦啊,您肯定是那種吃不胖的體質!”
這是郝凡常來的店,雖然總監從沒給他剪過頭發,但也見過他很多次了。郝凡抓緊褲腿,小聲道:“也不是,我以前很胖。”
總監吃驚道:“看不出來啊!”
郝凡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生病吃藥胖的。”
總監自然地接話:“對的,很多藥裡都有激素,您那病應該還挺嚴重的吧!”
郝凡捏著腿:“也不是很嚴重。”
黎醫生給他分析過,他那病的源頭是為了逃避。因為朱顏總是把他當物品一樣的展示,比他當眾表演。小時候對著親朋好友表演雙手魔方,長大後對著觀眾演別人。朱顏覺得他是天才,就該有天才的姿態和舞臺,不然就是浪費資源。
沒有誰規定過,天才就必須該活成怎麼樣。如果可以,他只想做個普通人,右手吃飯右手寫字,腦子裡不會出現多餘的畫面,耳邊不會聽到多餘的聲音。他想跟其他人一樣,有背不了的唐詩,不會做的數學題,學不會的鋼琴……哪怕因此捱揍都沒關系。
連郝美麗都不能完全理解他,太過旺盛的感受力和觀察力,帶來的是敏感和小心翼翼。要做天才是有代價的,特殊能力獲得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
就像現在,郝凡依舊沒辦法坦然地暴露自己,哪怕是面對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哪怕他已經拼盡全力。
咔嚓的剪刀聲中,總監隨口唸叨著:“反正這病吧,好了就沒事了。人嘛,總要生點病,太順遂也不好。不是有個話怎麼說來著,因病得福,哈哈哈您說是吧?”
郝凡打量鏡中的總監,他留著樸實的平頭,打著發油,襯衫袖口挽起,露出刺青沒有洗幹淨的手臂。他長著一副和善的臉,嘴角不笑也掛著笑意。想必曾經也經歷過人生的起起伏伏,才會有如此豁達的心境。
郝凡應著:“是的。”
總監咧嘴笑了,手上動作沒停:“你這剪頭發是為了約會吧?”
郝凡想到張喬,臉一紅:“不是,是結婚。”
總監又驚訝道:“你要結婚了?”
郝凡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是參加別人的婚禮!”說完他拿起一旁的熱檸檬茶,一口吸了半杯。
總監停下剪刀,一邊等他喝完,一邊眯著眼睛打量他,完了笑道:“您肯定是跟女朋友一起去的吧,你們計劃什麼時候結婚啊?”
郝凡捧著檸檬茶,全身發熱。明天他要和張喬一起參加他媽媽的婚禮了,光是想想,就已經讓人緊張激動得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