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喬被嚇得一口水噎在喉嚨,差點從鼻子裡噴出來。他說:“31。”
“有兄弟姐妹嗎?”
“沒有。”
“獨生子?”
“嗯。”
郝美麗皺起眉頭。不知為何,張喬突然感到莫名的緊張,他看郝凡,郝凡壓根沒看他,眼神筆直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郝美麗又問:“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那你有男——”
“媽!”發呆的郝凡突然出聲打斷她,聲音大到張喬驚訝。張喬聽到了那個“男”字,郝美麗發音吐字清晰有力,很有腔調。
郝美麗被驚到:“你喊那麼大聲幹嘛?!”
張喬看郝凡,他變得很激動,原本蒼白的臉上因此染上了一點血色。他捂嘴咳嗽,咳完了問郝美麗:“你不是說過來講課的嗎,這都幾點了?!”
郝美麗看了眼時間,“哎呀”地叫著,馬上換了一副模樣,優雅地拍了拍張喬肩膀:“對哦,我下週在上海博物館有演出,你要不要來看?和我家歡——”
“媽!”郝凡又是一聲激動大喊,打斷了她的話。
張喬也聽到了那聲清晰的“歡”字,他疑惑地看郝凡,郝凡正瞪著郝美麗。
郝美麗叉著腰教育他:“你這樣真的一點都不好看!”
“你再不走就遲到了。”郝凡大聲地提醒。
郝美麗不管他,笑眯眯地看著張喬說:“我先走了,你們好好聊。”說完披好淡粉色大衣,戴好黑色皮手套和羊絨窄簷帽子,非常摩登地走了。
等她走了,郝凡和張喬大眼對小眼,相對無言。不知道誰家在放音樂,郝凡豎著耳朵聽,好像是日文歌又好像不是。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劃過張喬,看他交握的雙手,還有不經意間轉動的眼神。
張喬暗暗觀察室內,過去的老洋房,重新翻修過,但依舊維持著舊時的複古模樣,傢俱看起來老舊,但配色款式都很講究,身下的墨綠色絨布沙發應該是古董。一室一廳的佈局,看樣子只有郝凡住在這。
他的目光停留在角落裡的複古唱片機上,旁邊的老橡木架子上整整齊齊地豎放著三排黑膠唱片。架子頂端放著兩個相框,一男一女分開的黑白照,照得很有藝術感,男的穿著舊時文人的中式長袍,手裡夾著煙看向一邊,風吹亂了他的頭發,好像在跟人聊天。女的穿著80年代的襯衫連衣裙,戴著大草帽,對著鏡頭笑得燦爛。女的是郝美麗,男的應該是郝凡爸爸,都有著不俗的容貌。
“你媽媽很年輕。”張喬先打破沉默,“你的爸爸媽媽都很好看,很有氣質。”
郝凡這才大膽地將視線停在他身上,發現他眼裡的尷尬與不安不比他少。他放鬆下來,抿嘴不好意思地笑:“她是話劇演員,我爸也是。”
他笑時下半張臉很像郝美麗,眉目有爸爸的影子,只是他太瘦了,明朗的五官中藏著病態。
張喬恍然大悟:“難怪。”
郝凡又咳嗽了兩聲,張喬問:“你要不要加件衣服?”房間裡的暖氣其實開得很足,幾口熱茶下去,他手心都發汗了。
郝凡沒應他,反過來問他:“我媽是不是很奇怪?”
張喬一愣,搖頭:“不會,很有趣。”看起來比他的家人有趣多了。
郝凡露出“我知道你在客套”的笑,張喬從他的笑容裡看出一點淡淡的苦澀。
“我家裡人都挺奇怪的,他們是搞那種先鋒戲劇的,腦迴路和一般人不太一樣。我已經習慣了,外人可能不太習慣。”
張喬沒有說話,他能理解郝凡話裡的無奈。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家人就是這樣的存在,外人看到的永遠都是好的一面。身處其中的人,才能體會其中的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