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張喬面無表情地宣佈。
大家從會議室出來,萍萍看著走在前面的郝凡非常羨慕地說道:“要是我跟郝凡一樣瘦就好了,明天稱重肯定是超重!”
郝凡頭也不回地裝作沒聽到。
有其他女同事接上話茬:“我也是啊,我已經一年不敢上稱了,真羨慕郝凡!”
郝凡不得不加快腳步回到工位,戴上耳機把音量調到最高,用節奏強烈的電子樂隔絕掉外界的一切聲響。
在機械夢幻的電音中,郝凡看到自己的靈魂好像煙霧一樣,飄上了天,鑽進了蓬鬆的白雲裡。太陽的金光穿透雲層和他的靈魂,向下照射。郝凡循著光的方向望過去,黑漆漆的萬丈懸崖,崖低黑色毒霧籠罩,突然一絲黑霧化成一支箭,筆直地朝他射來。
郝凡趕緊猛按滑鼠切換音樂,大白天的嚇出滿頭冷汗。
他動靜太大,引來對面萍萍注意。
“你怎麼了?怎麼臉上都是汗啊?”萍萍看他額頭上掛著豆大的汗滴,整張臉褪去了血色,慘白慘白的。
“你,你不舒服嗎?”萍萍起身看他。
郝凡摘下耳機搖頭:“沒有,剛剛在聽鬼故事,嚇到了。”
“是嗎?”萍萍半信半疑。
郝凡不看她,低頭抽了紙巾擦汗,沒有多加解釋,反正對方也只是隨口問問。郝凡擦完臉後,又將紙巾伸進脖子裡擦汗,背上好像也濕透了。
大白天出現幻覺這件事讓郝凡警惕和恐慌,他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發生過類似症狀了。他想,一定是昨晚沒有休息好的緣故,所以才會神經衰弱,出現幻覺。
明天還要體檢,郝凡可不想被醫生查出這些東西來。他在微信上跟孟玉成請假,想下午回家休息。
孟玉成問他:“怎麼,身體不舒服?”
郝凡說是。
孟玉成沒說可以,反過來問他例會上張喬提的問題要怎麼解。郝凡不想跟他廢話,直接扔了會上寫的幾個公式和邏輯模型。
孟玉成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爽快地批了他的假,完了還不忘來一句例行關心:“好好吃飯,你那身體就是不好好吃飯折騰的!”
他的話讓郝凡無奈到發笑,他收拾東西準備走,孟玉成從辦公室出來,面對面地叮囑他:“明天體檢,不要忘了,先到公司集合。”
郝凡敷衍地應了兩聲,戴上耳機背上包走了,剛出辦公室就碰到張喬,一身暗色薄呢西服正裝的他拎著公事包,顯然也是要出門。
郝凡掉頭走已經是不可能了,只能硬著頭皮跟在對方後面走到了電梯處,停在離他較遠的角落半仰著頭數著樓層的數字。
“你去哪兒?”張喬看著他白得不太正常的臉問。
郝凡耳朵裡塞著耳機,雖然聽不到張喬的聲音,但是眼角的餘光可以看到他正在和他說話。他猶豫著要不要摘下耳機,發現張喬很快轉過臉,沒有再說的意思。
他只好默默地聽歌。
林宥嘉在唱:“我一直都在流浪,可我不曾見過海洋。我以為的遺忘,原來躺在你手上。”
兩人上了同一部空電梯,一左一右好像陌生人。郝凡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慶幸著幸好還有耳機和音樂,讓他可以假裝若無其事。
張喬的視線控制不住地瞟向郝凡那邊,他比他站得靠後半步,看著他薄得透明的耳朵,如蛛網一般纖細的紅血管包裹其中,耳後的發尾微微向裡捲曲著,鈎成半圓的弧度,露出的脖頸肌膚泛著細膩的白。偏大的淺灰色套頭外套裡,是乳白色的燈芯絨襯衣,翻折的襯衫領妥帖的夾在外套領口,淺色的牛仔褲褲腿寬松,褲腳長短正好,彎折在帆布鞋面上褶皺不多不少。
也不知是衣服偏大襯得人單薄瘦弱,但是人的單薄瘦弱撐不起衣服,反正和研發部其他人相比,郝凡的病態感反倒讓他幹淨得像是剛畢業的學生。
張喬的視線太直接了,讓郝凡無法不察覺。他小心地呼吸著,渾身僵硬,耳機裡悅耳的音樂都變成了刺耳的雜音,吵得他頭皮發緊。一分多鐘的電梯下降時間,郝凡感覺像過了半個世紀。
“叮”的一聲,電梯終於到達一樓,郝凡如獲大赦,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張喬看著他同手同腳慌張離去的樣子,按下了關門鍵,他要到負一樓,郝凡單薄的身影被門縫夾成了一道模糊的影子,消失在視線。
張喬到了負一層找到車後,沒有馬上開走,而是坐在車裡發微信問蔣樹:“你聯絡上朱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