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掐著他的肩膀:“我怎麼覺得你比上月瘦了呢?不是說能好好吃飯了嗎?”
郝凡虛弱地陪著笑,他確實又瘦了6斤,自從張喬來公司後。
醫生看著他的檢測結果,眉頭緊皺:“又不能好好吃飯了嗎?”
郝凡輕輕點了點頭。
醫生很憂心:“怎麼回事,不是說要好了嗎?”
郝凡不作聲。
醫生將他的病例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後,說:“我建議你重新看心理醫生。”
郝凡用力地摳手指甲。
醫生語重心長:“你現在有點營養不良,已經不是胃的問題了,腸道和食管的情況再這樣下去不容樂觀。你的厭食症並沒有好,你的心理治療不能停。”
郝凡低頭不語。
醫生嘆著氣,快速寫滿了兩頁病例紙,把病歷本還給他時,非常嚴肅地說:“按時吃藥,好好吃飯,吃不下也得吃。還有,去看心理醫生!”
郝凡謝過醫生,去藥房取了藥,很大一包,藥房護士叮囑了很久哪些藥該怎麼吃。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下午。十月的午後陽光溫柔極了,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路邊的草木開始發黃。
郝凡順著醫院門口的馬路一直往前走,看到一家粥店進店要了一碗小米粥和小菜,逼著自己勉強吃了半碗,又吃了藥。走出粥店時,郝凡習慣性地想吐,又拼命忍住了。
他不想看心理醫生,那些醫生動不動就要挖掘他的過去,回憶過去並不簡單,更何況,那些過去實在不堪。他想只要好好吃飯,情況應該會好轉。以前都是這樣過來的。
陽光太好,他又走了幾條街,覺得累了停在路邊一家中國移動門店門口,門口立著新款蘋果手機的廣告。他盯著看了會兒,進去迅速買了新手機,辦了新手機卡。
買了新手機後,郝凡又在附近公園坐到太陽落山,才回家。回家後逼著自己吃了半碗清水煮麵,在屋裡轉了很多圈,才忍下要吐的沖動。
睡覺前,他剛開啟充好電的新手機,便有人打來電話。他接通,居然是大學時的學弟蔣樹。
“學長,我回國了。”蔣樹說。
“嗯。”郝凡不知道說什麼。蔣樹是大學畢業後唯一還和他有聯系的人,低他一級,畢業後便去了國外讀書,以前經常在網上找他幫忙做作業。後來他研究生畢業了,便沒怎麼聯絡了。
蔣樹和他一樣,都是胖子,但蔣樹陽光開朗,很討人喜歡。
蔣樹說了下他的近況,他剛回國一個月不到,進了校友的公司,主攻醫療方向的人工智慧開發。
“你現在還在之前那公司做事嗎?”蔣樹問他。
“嗯。”
蔣樹頓了頓,說:“你就沒想換工作嗎?你待那兒真是大材小用!”
郝凡笑笑:“我覺得挺好的。”
蔣樹嘆氣,話鋒一轉:“週末有空嗎?0+1社團舊社員有個聚會,你有空也來唄。你也該換工作了,讓大家幫你推薦推薦!”
郝凡不作聲。
蔣樹說:“就這樣說定了哈,你要來啊,等地點確定好了,我告訴你。”
蔣樹興沖沖地掛了電話。郝凡知道,他一直想要幫他,大學時想要幫他變得開朗點,出國後一直想要幫他介紹厲害的工作,他這個人很熱心腸,像個小太陽。正是如此,大家都喜歡他。他早就明白,是否討人喜歡跟體重無關。
他盯著蔣樹的號碼看了很久,將他的號碼拖入了黑名單。
隔天,郝凡像往常一樣,聽著交響樂分辨著樂器的組合,擠著擁擠的九號線上班。進入公司大樓,又找不到門禁卡了,不好意思地求助前臺大姐,再次被唸了一通。
大姐幫他刷了門禁卡,他搭著頭走到電梯口,等電梯的人不多,他習慣性地挑了靠牆角的位置站著,有人走到他身邊,黑色的皮鞋擦得很亮。
那人在他身前站定了,腳尖朝著他。
郝凡慢慢抬頭,穿著黑色西服三件套的張喬正盯著他若有所思。
耳機裡的鋼琴聲追著急促的小提琴聲,快節奏地彈著,曲調高亢激烈,如疾風驟雨。郝凡垂下頭,往旁邊挪了兩步。
腳尖沒有跟過來。電梯來了,腳尖調轉方向,進了電梯。郝凡沒動,等著下一部電梯。
電梯門慢慢合上,郝凡畏縮躲避的模樣終於消失在門縫裡,張喬捏著褲兜裡的手機,面無表情地盯著電梯樓層的變化。他沒想到,郝凡手機裡的拼圖鎖屏只要拼錯一次,所有重來,並且難度加大。數獨變成了81格,拼圖變成了100格。
剛剛他本想把手機還給郝凡的,順便聊聊他的鎖屏,不過對方看起來不想跟他說話,多看他一眼都不肯,好像他會吃人似的。張喬越想越覺得可笑,同時感到一點煩躁,他幾時被人這樣嫌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