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輕緩的開口:“王爺,不管當時是誰的錯,大錯業已鑄成,且十幾年過去了,早已是覆水難收。縱是您將妾身罵到入土,也是枉然。”
說著,王妃眼角已有晶瑩閃爍的東西滑落,應著屋內並不通明的光線,顯得格外悽婉。
“哪怕是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希冀,妾身寧願是死,都願意為王爺將阮氏與那個孩子換回!奈何就算是妾身看輕了生死,也換不回她們……”
見王妃又是訴苦又是流淚的如此動情,慶懷王也有些心軟了,先前的氣已消了大半。這會兒只憑空嘆了一聲,感慨到:“罷了,好好的本王也不該再提此事惹你傷心,若不是先前去探望陸國公時,恰巧碰到了一個婦人,像極了當年伺候在阮氏身邊的那個丫頭……”
“王爺是說姓白的那個丫頭?”王妃面露錯訛,這種情況倒是她未想到過的,難怪王爺今日生出這莫名的惆悵。
“是啊。”慶懷王喪著個臉點了點頭。
王妃心下也生出些狐疑,王爺年輕時也是有一雙慧眼的,如今不至於老眼昏花到認個人都能認錯。他既然覺得極像,那就有半數的可能!
“王爺可有問那婦人的名諱?”
又是一聲輕嘆:“本王問過九卿了,那個婦人應該是姓楚,是九卿友人的親娘,說是進京治病,才暫居別苑的。”
“姓楚?”王妃輕蹙著眉,從床上起身,往前慢悠悠的挪了幾步,似在心中仔細思量。
接著,她又喃喃了句:“還是外地赴京的。”
驀地,她轉過身子,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王爺,若妾身記得沒錯,當初姓白的那個丫頭在被送走前,的確是有個姓楚的相好!”
慶懷王‘噌’的一下從床上彈起!兩眼瞪得老圓,緊緊盯著王妃,聲音都有些顫抖:“此話當真?”
王妃點點頭,又細細回想起當年的事兒來。
“妾身記著,原本那個楚家小子還來過府裡,找妾身要為那個白姓丫頭贖身,可偏偏當時阮氏已懷有身孕,妾身想著若是此時換貼身下人,定會讓阮氏心中不自在,才阻下了這事兒,並答應楚家小子,一但阮氏生完孩子,就同意他為白姓丫頭贖身。”
慶懷王頓時心中七葷八素,沒了方向。許是太過激動,一時竟有些無措,只一雙老眼在地上胡亂尋著什麼,滿心慌亂的無處安放。
“這……這麼說,那個婦人真有可能是……”他有些不敢說下去了。想到這十幾年來,每每是被希望吊起胃口,卻又被接下來的失望打入深淵。
王妃也不敢亂做猜想,若是把話說得太滿,之後再次迎來失望,她又成了罪人。遲疑了片刻,她說道:“王爺,不如這樣,明日先由妾身去那處見見那位婦人。”
見王爺臉上帶著些狐疑,王妃知道他這是因著當年的事始終不肯再信任自己。怕自己這一去,又要作出什麼么蛾子,把好不容易找來的一條線索又給弄沒了。
但這事兒上,她還的確是想要表現下的,說是將功贖罪也好。
王妃又解釋道:“王爺,妾身畢竟是管理後院兒,對各房的丫頭更加熟悉些,若只是您看那婦人像還不算,若是連妾身也看著像,這事兒基本就沒跑兒了。況且妾身與那姓楚的小子也有過一面之緣,若是連他也能對上,他們便無可抵賴了!”
慶懷王聽完心中細忖了下,的確是這麼個理兒。何況依他觀察,王妃自從上了年紀,也的確不似年輕時那般爭強鬥勝了。這些年他的失子之痛,她最瞭解,想來,她如今也不敢再次再他傷口上撒鹽了。
最終,他眉間釋然,決定道:“好,明日就有勞愛妃辛苦這一趟了。”說罷,他牽過王妃的手,四目相望,眼中既有感激,也有期冀。
翌日清晨,王妃起的極早。往日裡她怎麼也會睡至辰時,而今日剛一日出,便起寢了。
倒不是今日的事兒有多急切,而是慶懷王輾轉反側的,這整整一夜都沒有闔眼,故而惹得她也睡不下去,不如早早起來收拾妥帖。
下人伺候完王爺與王妃的盥洗梳頭,便端著水盆銅盂下去了。
屋內又僅剩了王爺與王妃二人。
“愛妃,你過會兒去時切記要瞧仔細了,若真是他們,隱身埋名十幾年,必然是不想讓人找到。”
“愛妃,若認出真是他們後,你切勿對孩子的事太過打草驚蛇,以免將他們嚇跑了。”
……
一通叮囑,這些話從昨晚說至今早,王妃自己都背得過了。但她還是沒有太下王爺的面子,反倒溫婉的為他理了理袍子,寬慰道:“王爺還信不過妾身的察人能力?”
“噢,呵呵呵呵。”慶懷王面帶窘色的幹笑幾聲,終是閉上了嘴。
半個時辰後,王妃所乘的馬車停在了國公府的別苑大門前。下人上前叩門遞了名貼,很快馬車便被府裡的下人請了進去。
畢竟陸九卿也不是始終留宿於此的,前晚只是因著楚妤的爹孃剛來,才多有不放心,加之楚妤又是昏倒又是徹夜不睡的,他才在此過了一夜。
而昨晚,他回了國公府,如今這處別苑,只有楚妤跟她的爹孃居住於此。
下人們昨日剛剛見世子高規格的接待了慶懷王,是以今日王妃前來,下人們也是極盡細致的為其上了好茶與點心,然後等楚妤這‘半個’女主子前來接待。
沒多會兒,楚妤便換好一件正式著的衣裳往前廳疾步行來。
方才聽到丫鬟來稟報是王妃來時,她嚇的咳嗽了半天,險些就要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