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不是臨時抱佛腳……”
“你!”縱是氣不過,楚妤也未再爭辯,只將頭扭向一旁,看著窗外的景象。晨霧尚未消散,前路茫茫,不到眼跟前兒的事物都辨別不清。
昨晚國公府的人送來了封信,是宿城楚府派人捎來的家書。當初告別家人時楚妤自然不敢留下醉花閣的地址,故而有家書來便直接送去了國公府,再由國公府轉交於她。
信中大半所言皆是二哥楚景同,不日便要投奔京城之事。
問她萬堂書院那邊是否已打點妥當,可還需家中貼補些銀錢活動關系。
又暗戳戳的問了她與陸世子現今的關系。若非此信需透過國公府的人轉交,怕中途被人窺閱,想來定是要明著催促此事了。
在信的末尾才捎帶著提了一嘴,楚妤的娘日前得了場重病,現今略有起色,已無性命之憂,勿掛念。
看了這信,楚妤自然是按耐不住滿心的憂慮。能扯到‘性命之憂’的,自然是要命的大病!可是通篇都沒說清楚到底娘親得的是何病!
臨安距宿城千裡迢迢,上回有國公府的千裡好馬駕車,日夜輪換,不停不休,尚需四日抵達。若是此時僱個一般的馬車,怕是八日也難達宿城。
而據信中所言,二哥自發信後三日便已啟程,算著再有兩三日便可達臨安了,與其不遠千裡狼狽趕回去,倒不如先同二哥會面,問清狀況再作打算。
縱是已規劃好,可楚妤還是做不到當做什麼沒發生般,舒服的在醉花閣裡躺著睡大覺。她昨夜便已打定好,天一亮就去寺廟裡好生拜拜,為娘親念個《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驅驅病魔。
早便聽聞城西的佛華寺威靈顯耀,神恩廣澤,屢試屢驗。故而今日一早,楚妤就直奔此處而去。
牟思雲顯然已是累極,倚在綢靠上就打起了瞌睡。楚妤昨日也是沒怎麼睡的,這會兒不知是被馬車顛簸得舒服,還是因著趕往寺廟心中有所寄託,竟也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不知馬車行駛了多久,楚妤只覺額頭在轅門柱上一磕!人便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原來是馬車停下了。
“唔……”楚妤揉了揉迷濛模糊的眼睛,使勁兒眨巴了眨巴,才看清對面的牟思雲也不知何時醒了。
“馬夫,是不是到了?”思雲扯著嗓子吼問了句,聲音還有些沙啞。
“二位姑娘,前面就是佛華寺了!怕擾了佛門清靜,馬車是駛不過去的,您二位下來走一小段兒吧。”
“噢,好。”楚妤見思雲一聽要走路就一臉的悻悻,便搶著應道。
主僕二人理了下衣衫,便相繼踩著步梯下了馬車,付完銀兩見車夫駕車離去。
思雲見楚妤將一直拿在手裡的冪籬戴在頭上,不免奇道:“小姐,您來燒香誦經還戴這玩意兒幹什麼?”
“聽說京城裡有很多達官貴人喜歡來佛華寺上香。”
楚妤這話雖只說了一半兒,但思雲卻是馬上明白,她這是怕碰巧遇到醉花閣的恩客,不想大庭廣眾之下暴漏身為鴇兒的身份。
兩人隨著疏落的人流往寺廟走去,平路只走了一百來步,便到了石階。二人拾級而上,約莫半柱香不到便來到了寺前。
“佛華寺”三個燙金大字威嚴的書於寺門雲頂之上,據傳這是亓宣帝於昭武年間禦筆親提。
就在楚妤駐腳於此虔心瞻仰寺廟的門面之際,忽聞不遠處有個沒規矩的丫頭,正朝著她家小姐說閑話。雖是聲如蚊蠅,可楚妤還是聽了個大概。
“小姐,您看那邊兒那個女的,來寺廟上個香還戴著個冪籬,藏形匿影的,真當自己多矜貴了!”
“哼,”伴著一聲輕蔑的笑,那小姐輕聲道:“說不定是個見不得人的無鹽女醜八怪!”
這家小姐不是旁人,正是薛成伯府的千金劉含玉。她只心忖著自己身份如此尊貴,今日尚且沒有藏頭遮面,一個平民女子竟如此矯強。
這話不只楚妤聽到了,一旁的牟思雲也聽到了,她怒容滿面的轉過頭去狠狠剜了一眼劉含玉跟那個碎嘴的丫鬟。思雲剛想張口說點什麼,卻餘光瞥見一道白影飄渺而落……
原來是身旁的楚妤摘下了頭上的冪籬,那白紗自她眼尾掃過。
方才那個碎嘴丫鬟的話倒是提醒了楚妤,既是帶著一片虔誠之心而來,佛前理應坦坦蕩蕩無所隱瞞,藏頭露尾實屬大不敬!
路是自己選的,此時又何必遮遮掩掩仿若見不得光。
只是楚妤這一坦然,卻令那對兒主僕備預不虞!那小丫鬟怔怔的望著楚妤,好似眼神被吸住了般。
頓了許久,才喃喃的對劉含玉道:“小姐,那姑娘可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