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卿看著楚妤畏畏縮縮的樣兒,不由得輕歪了下腦袋,神態很是玩味,徑直言道:“那條綢帶原本是小寧弄來要你命的,既然如今芷香代了你,你便代她進春煦院來伺候本世子吧。”
“什麼?”楚妤怔住,莫名其妙的對上陸九卿那一雙猜度不透的眼睛。原來他竟打的是這算盤,可是如此對他有什麼好?
畢竟自己這名聲……
“世子爺,您該不是開玩笑吧?”若說兩年前,再是高門大戶,讓她做低伏小她也是不會願意的。可是今非昔比,自己如今已然成了臨安成的笑話,哪怕是給陸九卿做妾,都夠不上格了。
如今哪個正經人家會要一個風塵裡摸爬滾打一圈兒的女子進府?陸九卿平日裡逗弄她,她也只當是人皆有風流的一面,可真將她弄進府,他是怎麼想的。
陸九卿全然不知這片刻的功夫楚妤已想了這麼多,況且他也從不覺得翹頭案對過這個女子是這般看輕自己,她不是素來倔強的很麼。
他只淡然問道:“怎麼,你不願意?”
“是!”楚妤站直立了身子,不像先前那般畏首畏尾的,嘴角噙著絲笑意,卻神態極篤定的言道:“世子爺,楚妤不是沒進過高門大戶,只是那種日子過得並不舒坦。”
“如今楚妤自立門戶,幹的雖是下九流的行當,卻頭一回過上了不提心吊膽,不仰人鼻息的日子。”
話說至此,楚妤已見陸九卿的臉上浮起了明顯的失望。但她還是冒著觸怒他的風險,繼續暢所欲言道:“莫說是給人做妾,即便是如今還有人敢娶楚妤做正室,楚妤都不再動心了。”
既然楚妤已打定了主意不進國公府,那不如就讓他將自己看成個不知好歹的人。
她原以為這些話說出來,能讓陸九卿徹底厭棄了她,但同時也能讓她離開國公府。但她想錯了,陸九卿臉上出奇的平靜,好似她方才說的只是些風清雲淡,並沒有不識抬舉,也沒有貪得無厭。
沉了許久,陸九卿終是開口道:“你以為本世子讓你進府來只是做個妾?”邊說著,他往對面走去,與她漸漸靠近:“眼下如此進府只是權宜之計,很快我會離開國公府,當我搬進世子府後定不會虧待了你,名分遲早會給。”
“世子爺!楚妤的心意已說的很明白了,這與名分無關。”楚妤的言辭與神態皆表現的對此不屑一顧,她只知眼下能讓陸九卿對她死心的,便是做個沒分寸,讓他討厭的女人。
“即便是世子爺肯三書六聘,楚妤也沒興趣再嫁一回了!”說罷,她隨意的屈身行了個告退禮,便轉身往外走去。
陸九卿一把扯住她胳膊,口中不甘:“你!”
“世子,難不成您還打算強搶民女?縱然楚妤做的是下九流的行當,也不是說搶便可搶的!”她用力掙脫了一下,很順利的逃開陸九卿的手掌,繼續往屋外跑去。
看來陸九卿也沒想好拿她如何,不然他若誠心想阻攔,她自然是逃不開他的手掌。
望著楚妤跑開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陸九卿一臉的悻悻。頓了片刻,他沖著窗外低吼了聲:“來人!”
平素裡雪春便一直在外頭候著,這一聽到喚人,便立馬疾步進了偏廳。方才的動靜她多少也聽到了些,眼下便心忖著大概是世子要讓她去追回楚姑娘。
只是陸九卿卻吩咐道:“派人去平陽郡公府!”
匆匆寫了封簡函交給下人送去平陽郡公府,陸九卿便命人備好了轎子,一個護衛沒帶的顧自出了門。
***
半個時辰後,杏花村。
杏花村乃是臨安城裡較有名的酒肆,與青樓妓坊不同,酒肆自然是白日裡也可飲酒的地方。陸九卿眼下便是想要買醉來的。
“小二,上酒!”他袍裾一撩,灑脫的落坐於花梨方案前,沖著一旁服侍的跑堂大吼一聲,似是這會兒已將世子身份拋去腦後。
“客官!您要上什麼酒?咱們這兒有竹葉青、猴兒釀、太禧白……”小二自是不知眼前這位貴客是何人,只從容的報著家底兒。
陸九卿聽得厭煩,打斷道:“撿著最好最貴的上。”
小二得令便麻溜的下去準備。
杏花村雖是民間不錯的酒肆,卻還是三教九流什麼檔次的客人皆有。要說起來青樓反倒單一,能進去的非富即貴,所備的酒菜也是一般酒肆飯館夠不上的水準。
是以,平素裡便是想找樂子,陸九卿也不會來這種地方。今日,他卻是顧不了這麼多了,這種挫敗感怕是打出孃胎頭一回。
眼下不管好酒孬酒,入了愁腸皆只有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