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有人要害本世子,卻竟敢包庇!”
楚妤咬了咬嘴唇,心道若真是害他,那她早說了。合歡水這種東西要她如何在沒憑沒據的情形下說?難道就因著她知道買藥的人是季家小姐的丫鬟,就該信誓旦旦的來給世子說那藥定是給他下的?
特別是一想到上回提及季夫人生子的事時,陸九卿還怪她滿心思的盡去揣測這些張家長李家短……
楚妤這般想著,竟覺得有一絲委屈了。可她越是沮喪的垂頭想將臉藏起來,陸九卿卻越是不讓!他一手扳起楚妤的下巴,居高臨下睥睨她的眼神就如同是看只螻蟻。
陸九卿沉沉的聲音問道:“那毒,會有什麼後果?”
楚妤眼中星點閃動,她已猜到陸九卿定是剛從季小姐那邊回來,比起告訴他後果來,她反倒更關心另一個問題。
“世子,季小姐的茶您沒吃吧?”她記得二哥說過,那藥因色澤微黃,釋在茶裡便是最好。
“吃了。”陸九卿稍作停頓,看到楚妤眼睛瞪大,才又說道:“不過我吃的是沒毒的那碗。”
楚妤有些迷惑,被迫的仰著頭,怯生生望著一拳之近的陸九卿:“那有毒的那碗呢?”
“季柔吃了。”
楚妤的一雙桃花眸子再次瞪圓!“世子明知那碗裡下了藥,為何還讓……”
陸九卿猛得一下松開了她的下巴,令她的話哽在了一半。既而他冷哼一聲,眸色又回到了先前時的冰冷:“在這世上,做壞事總該是有些成本的。自己種下的惡果,理當自己承受。”
楚妤自然懂這‘以直報怨,以德報德’的因果道理,只是二哥說那種合歡水的藥性猛烈,季小姐吃下去也不知會怎樣,倒還不如直接罰她幾板子來的幹脆。
“世子,我想……我想去看看季小姐……”楚妤的聲音如蚊蠅般細小,每個字裡都透著心虛和畏怯。方才被陸九卿捏過的下巴還帶著火辣辣的痛意,看來他是真被此事激怒了,與往常的戲弄不同。
不過陸九卿聽了她這話倒也沒惱,嘴角還勾起抹似有若無的笑,“嗯,那你就回屋慢慢想。”
說完這話他又瞥了眼一旁的護衛,命道:“送楚姑娘回房,沒本世子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話音剛落,楚妤就感到兩邊的胳膊被人鉗住,不待她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兩名護衛就捉著她要往門外拖去!
她無力的掙紮了下,剛想喊聲什麼,卻是陸九卿的聲音比她先響起:“讓她自己走!”伴隨著這話的,是一雙滿染慍色的怒目。
那兩名護衛立馬松開了手,做錯事般的沖著楚妤頷首賠禮,以極謙恭的聲音道:“楚姑娘請。”
楚妤自知若不配合,換來的便是更甚的難堪。她久久的望了陸九卿一眼,之後便乖乖回房去了。
她的那一眼落在了陸九卿的眼裡,既而紮進了他的心裡。那雙美眸裡滿浸著清泉,惝恍迷離惹人憐愛,帶著幾分愧意,又帶著幾分委屈。似是他再多說一句重話,那些清泉便會決堤傾洩,將他的所有理智淹沒……
陸九卿轉過身,捂著胸口顧自回了裡屋。不知怎的,他倏忽覺得胸膛處隱隱發燙,滿腦子的遊思妄想!竟有些渴望被她那股清泉津潤,讓她肆意的伏在他懷中哭訴。捶他也好,罵他也好,他都可不氣不惱,任憑她盡情宣洩!
“瘋了……”陸九卿坐在榻上粗喘著,喃喃自言自語了句。他只覺胸口的炙熱感漸漸蔓延至脖頸,既而是臉頰。
他起身往洗漱架走去,短短的十來步路,竟讓他走的蹣跚搖曳。
他伸出雙手掬起一把銅洗裡的清水,兩眼一闔用力拍打到臉上!冰冰涼涼的井水瞬時澆熄了幾絲心頭火。
他踉踉蹌蹌的回到榻邊,一隻修長白皙的大手緊緊扶在床柱上!骨節分明,指尖蒼白,青筋暴起!
難道……他飲下的那碗才是有毒的……
“來人!快傳府醫來……”
一名護衛應聲出現,見到世子爺這副怪異模樣登時慌了神兒,連忙說道:“是……是是!屬下這就去把太守府的府醫傳來!”
只是他剛轉過身,就聽到身後又傳來世子的攔阻聲:“等等……”
“世子?”
陸九卿搖了搖頭。既然這毒是季柔下的,八成與科舉舞弊的案子有關。難不成那季陽舒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要謀害他來掩蓋舞弊案!
若是這樣,楚妤能預先知曉下毒之事,況且她二哥的春闈資格又莫名被恢複……她到底扮演了個什麼角色?
“退下!”陸九卿驀地兩眼發紅,低吼了一聲。那護衛又是懼怕又是擔憂,猶豫了片刻才乖乖聽令。
陸九卿將扶著床柱的手抽回,緊緊攥起個拳頭。這會子力氣竟好似恢複了不少,灼熱的身子似能湧出無盡的氣力!
他緊咬了下牙齒,帶著兩眼如血般的忿然沖出了屋子!
走到那處門前,只臨門一腳,便將眼前的門扇踹開了!那厚重的雕花木門,此時竟如油紙般脆弱不堪。
而門裡之人,如聞得驚堂木聲的案犯,應聲打了個哆嗦從椅子裡滑至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