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今她已流落風塵,再見面也是難免有些尷尬。
“好了好了。”陸九卿出言打斷,似乎他的目的已然達到了,無需再深究下去。
隨後他轉頭看著面帶羞赧的楚妤,怕是此時她正盼著有條地縫可鑽。原本只是想逗她下,卻不料臉這麼薄,這點兒程度就招架不住了。到底當初是哪裡來的勇氣敢開青樓?
他緩緩道:“方才飲酒快了些,你扶我去後院兒吹吹風吧。”
楚妤連忙起身扶他,她方才便想中途退席,只是不知要找何藉口。如今既然給了她個臺階,她自然是要感恩的……盡管原本挑事的人也是他。
唐修遠和其它同桌之人見世子稱不適,也連忙起身關懷。陸九卿拂了拂袖子,眾人心裡便多少有些數了。一個個心道這時可不能瞎獻殷勤打擾了世子爺的好事兒。
陸九卿似乎並沒有什麼醉意,走的比楚妤都穩,但她還是乖乖的攙扶著他的胳膊,往醉花閣後院兒走去……
***
班苑之自打出了醉花閣,就一路揹著那些柴火往國公府走去。路上無數人朝著他指手劃腳,冷嘲熱諷。他真恨不得把身上最後一件褻褲扒下來,套在頭上遮住臉!
元承就在十步開外的距離跟著他,他連想耍點滑頭的機會都沒有,只得這樣往前走著,任憑路人譏嘲……
好在已入了夜,花街雖正熱鬧,但出來這條街後便只有零星而過的路人。
……
許久後,班苑之終是到了涼國公府。
他依陸九卿所說的,將那碎掉的禦賜摺扇敬在高位,朝著拜了三拜,然後才在元承的幫助下卸下了一背的柴火。
一直跟著班苑之的除了元承,還有班府的一頂轎子。如今他終於算是將這一套禮賠完,便匆匆上了轎子,然後換上了下人的衣裳,往回行去。
元承看著轎子漸漸融進夜色中,便也回醉花閣去了。
而班苑之的轎子卻是沒有回班府,而是徑直去了平陽侯府!
今夜受此大辱,他丟的不只是自己的臉,還捎帶著折了侯爺的顏面!不管怎樣,他總得去知會侯爺一聲,若是待侯爺明日從旁人嘴裡聽到這樁醜聞,怕是真要記恨於他了。
為免到時落個兩頭不是人的境地,班苑之決定第一時間去侯府找商嘉年哭訴一場,看看他是否咽得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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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閣後面有個一畝左右大小的院子,種著些桃樹梅樹,此時桃花早謝了,只剩些枯敗的黑枝。梅花倒是依稀開了幾簇,就著大紅燈籠揮灑下的一片喜慶火紅,皆是披了殷紅之色,也看不出那花枝原本是白是紅。
沿著石燈籠陳列的路引,剛好可以行至一處假山後的小亭子。亭子四面有多少能遮擋些風寒的輕紗帷幔,只是就著大紅燈籠也看不清那帷幔究竟是粉是白。亭子裡沒什麼石桌石凳,倒是有個看上去很舒服的美人靠。
陸九卿許是真的有點酒勁兒上頭,他斜臥在美人靠上,右臂肘著略高的那側,闔著眼。
楚妤連忙將綢靠墊到他的手肘下,既而柔聲言道:“世子,您先在此歇息一會兒,楚妤這就命人去熬些醒酒湯給您端來。”說罷她轉過身想去東廚,卻不料袖口被身後之人一把給扯住了!
轉頭看去時,陸九卿業已睜開了眼,此刻正凝著她。他那雙黑眸幽靜的如同一座古潭,吞噬一切黑暗,深不見底。她只對視片刻,便心下彷徨,彷彿跌進了潭底,能感受到那絲絲駭人的冰涼!
他望著她的眼神永遠讓她辨不明喜怒,就如此刻,那眼神既像不屑的睥睨,又像是一種隱隱企盼的迷離。
他松開她的衣袖,從懷裡掏出那個紫檀木的匣子,以食指一撥,再次開啟了它。
在這充滿著魅惑霓虹的夜色裡,他低沉而又略帶著酒後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既然是你誠意送的,那就親手為我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