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會兒,楚妤親手端著滿滿一銅盆清水回了閨房。打從孃胎裡出來她還沒這麼伺候過人,既便兩世為人在平陽侯府吃盡了苦頭,也沒有端盆兒端碗兒的伺候過誰。
她將盆平穩的放置到漱洗架上,然後將新取來的兩塊面巾,一塊兒搭在架子上,一塊兒浸到盆裡。那厚實的棉布迅速吸飽了水,拎起來時已是很重了。楚妤輕輕絞了絞,把多餘的水擠出,然後疊好遞給陸九卿。
他沒接。
她拿著面巾的手使勁兒晃了兩下,想要提醒他,可他還是無動於衷。臉冷著面無表情的看她許久,才終是說道:“你們醉花閣的人弄髒客人衣裳,卻要客人自己動手擦幹淨?”
楚妤看著他愣了一下,然後立馬移開眼睛,眼神似是無處安放般左右眨著。
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只穿件裡衣,還暗示她該去幫他擦……她是做風塵買賣,並非做風塵女子。平日裡與客人們打趣兩句逢場作戲尚可,真上手是使不得的。
她輕垂下頭,這是頭一次不敢對著別人的眼神說話。“陸公子,我叫位心靈手巧的姑娘來為公子擦洗可好?”
“哼,你是嫌我不夠狼狽,多叫幾個人來看看?”
“好,我來。”楚妤嘴上雖痛快的妥協,卻是不自覺的攥緊了下右手,巾帕裡的清水順著她的指縫兒溢位,一滴滴落在地上,很快的吸進了毛氈裡。
陸九卿見她依舊低著頭似是下了多大的決心般,心下便覺得好笑,這點兒能耐開的哪門子青樓?
猶豫再三,楚妤還是舉起巾帕湊到了陸九卿的胸前,她瞄一眼位置便趕忙又將眼移開,然後開始輕輕擦拭起。卻不料剛擦沒幾下,又引得了那人的不滿。
“你不能好生看準了擦?這樣擦完怕是再扇上一個時辰也吹不幹。”
“嗯。”楚妤不知怎的,這會兒不論陸九卿怎麼挑刺兒她都不氣了,她只想快些送走這尊難伺候的大佛。虧她先前還當他是半個盟友。
她不再躲閃,仔細的盯緊了他胸前那塊泛黃的地方,然後順著邊緣一點點擦拭,盡量不讓水跡染到幹淨的地方。
蠶絲的面料柔軟而細膩,泛著珠寶的光澤。幹爽時觸上去滑滑的,可一濕了水卻瞬間化沒了般,再觸便像是直接觸著肌膚。不只楚妤的臉上滿掛著羞澀,就連陸九卿也似有幾分不適,皺了下眉。
他驀地一把捉住楚妤的手,迫使她停下了動作,既而輕道一聲:“我自己來吧。”便用力一拽,從她手裡奪過了巾帕。他垂下眼瞼,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自顧自的清理著。
先前幫他擦衣裳時,楚妤也只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這會兒被他奪下帕子,她竟覺得臉頰耳根發燒似的滾燙!
陸九卿似是看了出來,便有意岔開她的心思,“楚姑娘,你是為何要開這間青樓?”
楚姑娘?呵呵,隨他吧,不過是一聲稱喚。楚妤不願離他如此近,便走到桌前的繡墩上坐了下來。面著他的背,好過臉對臉的跟他照著。
“因為……她們都說我有這個才能。”
“什麼才能?”陸九卿微微側過半張俊顏,聲音莫名的輕柔,若是不瞭解他的脾性,倒會覺得是個溫潤敦厚的貼己人兒。
“給男人……找女人的才能。”楚妤露出一抹苦笑。
官凝青是她當初親手救到侯府裡去的,如今卻成為新的平陽侯夫人。被休之時京城裡人人拿她楚妤當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