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他叫陳思!"陳秀芬揉了揉眼角的淚水,她又何嘗不恨這陳老太,可不知為何,看著自己的母親落得這個下場,雖是罪有應得,可她的心還是軟了下來。
"啊?他姓陳?"陳老太這麼一聽喜極而涕,嗚咽的聲音阻止不了她對孫子的渴望:
"思思,來,到外婆這裡來,讓外婆看看!"
思思看著這老太婆嚇得硬是又往後縮了縮,滿眼都是恐懼和陌生。
帶著手銬的陳老太做著張開雙臂的動作,久久的也沒迎來孫子上前的意思,僵持的久了,陳老太的手明顯開始發抖。
她幹脆不勉強了,起身坐在板凳上,擦了擦眼淚:
"秀芬吶,娘這輩子做的虧心事娘自己知道,落得這個下場也是罪有應得,可是,娘一點都不後悔,唯一後悔的是,把你和老六也送走了,娘知道,現在說啥都不管用了,但,思思始終是咱們陳家的後,
你……你就忍心看著他跟著你吃苦受罪一輩子?"
陳秀芬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不用吃苦受罪的路可以讓她選嗎?曾經,她沒有機會左右自己的命運,如今,她一樣別無選擇。
"芬兒,叫思思喊俺一聲外婆……不……喊俺一聲奶奶,俺給他個見面禮!"
陳老太一眼看見思思心裡就疼的很,可是,她盼了一輩子的希望偏偏近在咫尺卻與她疏遠的像是天人兩隔。
她怕有生之年都聽不到孫子喊她一聲奶奶。
陳秀芬從沒想過什麼見面禮,可是,娘落得這個下場暮年茍延殘喘,讓思思喊她一聲也算是了了她一樁心事。
陳秀芬蹲下來把思思抱著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思思,喊奶奶!"
思思搖頭,想要使勁的掙脫陳秀芬的懷抱,陳老太太嘴巴張合,渾濁的眼睛裡卻透著濃鬱的渴望。
"思思,是不是不聽話了?叫奶奶。"陳秀芬看著久等的母親不由得說道。
思思見母親有些不高興,他低著頭揪自己的手指頭,咬了咬下唇聲音細小的喊了一聲奶奶。
"哎……乖,我的好孫子!"陳老太太猛然喜極而涕,嘴角卻掛著極為的笑容。
"秀芬!……"陳老太太看著被自己毀了一輩子的閨女,真希望她在喊一聲娘,可是,她不會原諒她的,舒爾眼神劃過一絲釋然,平靜的聲音喃喃道:
"你當年的嫁妝箱裡有一面鏡子,鏡子的後頭,是俺給思思留的見面禮!"
陳秀芬一聽說嫁妝,她的心再次回到了十幾年前。
當時,她年紀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就有媒人上門提親,可陳秀芬長相清秀,不少公子哥兒也都踏破門檻的去提親,可都被陳老太太拒絕了。
當時,陳秀芬確實中意了一位本村的小夥子,他們家裡的祖上不是本地人,是下放知青,後來沒有遷回在當地的村子裡當教書先生,是陳家灣唯一的一戶知識分子。
但是,教書的是最窮的,一,外來戶家裡沒有地中,二,教書本來有一部分是支教,村上會給點補貼,但是生活還是顧不周全,所以生活有時候還不如農民。
陳老太不同意這門親事,說要男方買縫紉機,買洋車子,還得十袋白麵,二十斤豬肉,另外,還要一千塊錢的改口費,得知道那個年代的一千塊,是什麼概念。
支教一個月村上補貼也就二三十塊錢,就算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也得三年才能攢下來。
男方家裡拿不出來,陳秀芬跪著求過老太太說她什麼都不要,酒席也不要,嫁妝也不要,可就是不管用。
有一天,也就是十幾年前的那年那月,那日,陳老太突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