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粗活雜役,任何人都能勝任,但賬房這一關鍵崗位,卻必須由自己人擔任才放心。
談及忠誠,這些自幼與原主一同成長的貼身丫鬟們,絕對是無人能出其右。
就這麼決定了!
對她們進行緊急培訓。
沈嘉歲盯著案頭堆成小山的賬本,硃筆在指尖轉了個圈。
四個大丫鬟趴在黃花梨圓桌上,正用炭筆描畫鬼畫符似的“1234”。
“小姐!”穿蔥綠比甲的丫頭突然舉手,“西市布莊的流水記混了!”
沈嘉歲探頭瞧她寫的“麻布三十匹記作3十”,笑得打翻了硯臺。墨汁潑在青磚上,倒像幅潑墨山水。
“這是阿拉伯數字。”她蘸著殘墨在宣紙上畫圈,“十要寫成10,百是100…”話音未落,穿杏子黃襦裙的丫鬟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小姐教咱們的密文!”
四個腦袋湊在一起,炭筆在宣紙上沙沙作響。
窗欞外,紀恩同正倒掛在槐樹上盯梢,瞧見裴淑貞的翠蓋珠纓八寶車拐進巷口,一個鷂子翻身落地:“夫人到——”
沈嘉歲忙將寫著“應收賬款”的宣紙塞進妝奩。
裴淑貞邁進屋時,正撞見四個丫鬟往袖袋藏炭筆,粗使婆子拎著掃帚追打翻賬本的狸花貓。
“你這院子…”裴淑貞扶正被撞歪的梅瓶,“怎的連個奉茶的都沒有?”
“紫鶯在茶軒對賬,青杏帶人去碼頭接貨了。”沈嘉歲挽著母親胳膊撒嬌,“娘把金盞、銀瓶那兩個伶俐的丫頭借我使兩天?”
裴淑貞戳她額頭:“你當養暗衛呢?”說著,瞥見窗外紀恩同正教小廝蹲馬步,“燕家送來的這兩個教習師傅倒是勤快,聽說昨夜逮了三個翻牆的毛賊?”
“可不是!”沈嘉歲扯著母親往練武場走,“紀大哥說這批小子根骨好,練半年就能當護院。”
話音未落,有個黑瘦少年射偏了箭,羽箭擦著紀再造的耳畔飛過,釘在梧桐樹上驚起群雀。
裴淑貞絞著帕子直吸氣。
沈嘉歲卻抄起弓箭:“看我的!”箭離弦時她故意偏了三分,正扎進紀恩同剛烤好的叫花雞。
“小姐好箭法!”少年們起鬨。
紀恩同拎著烤雞欲哭無淚——這是要給燕大人送去的加餐!
……
寅時的梆子剛敲過,沈嘉歲就摸黑爬起來了。
她迷迷瞪瞪撞翻了湘繡軟枕,摸到妝臺前束髮時,紫鶯舉著燭臺進來:“小姐真要跟著那幫糙漢子練武?夫人叮囑過要您多睡會的。”
“閉嘴!”沈嘉歲叼著髮帶繫緊袖口,“敢告狀,扣你月錢!”
前院青磚地上凝著夜露,紀恩同抱臂靠在拴馬樁前。
十個少年縮著脖子跺腳,瞧見緋色身影飄過來,齊齊倒抽冷氣——大小姐竟穿著男子的短打。
“第一課,跑圈。”紀恩同甩開九節鞭,“跟著我的步子。”
鞭梢破空聲驚飛簷下宿鳥。
沈嘉歲緊跟玄色身影,鹿皮短靴踏碎滿地月光。
前頭少年們跑得呼哧帶喘,她這個前世八百米體測擦邊過的,三圈不到就落了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