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你真這麼想?”雖然不知道孫女怎麼忽然有了這麼大的變化,但孫女不掂記柳琴那個女人,總歸是件好事。
司雨儂點頭,很肯定的說道:“我以後,都不想見到她。”
柳琴是下鄉的女知青,模樣生的極好,一直想著回城,眼看著沒有希望了,身邊男男女女的知青同伴也都一個個成了家,她這才狠下心,細挑精選之下挑中了司愛華。
司愛華雖然是農村小夥,但總算念過小學,不是大字不識的白丁。另外一樣就是家裡清靜沒什麼鬧心的事,叔叔是村長,當媽的在村裡素有威望,思來想去就是他了。
當初兩個人很是過了幾年恩愛日子,生下女兒後,也是精心培養心肝寶貝一樣的寵著。
等司雨儂長到六歲,一切都變了,上頭一個政策下來,柳琴頭也不回的離開龍頭村,隨著那些返城知青一起,回到了大城市。
她這一走,大人再難過,總能熬得住,但幾歲的孩子怎麼熬?司雨儂小時候沒少為了找媽的事哭鬧。
起初幾年,司愛華每到農閑,就將攢下的所有錢拿來買車票,他不想別的,就想當面問一句柳琴,她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也不要女兒了。只要她給一句準話,他保證不會糾纏她。
可是萬一,萬一她是遇到難事,沒法和自己聯系呢?
雖然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但司愛華就是會忍不住這麼想。
一年年過去,直到他再也說服不了自己,直到女兒日漸沉默,不再哭著找媽媽,他才放棄進城尋找柳琴。
司大娘哪裡知道孫女是重生回來的,蹲下來使勁抱著她,這回孫女沒哭,她卻紅了眼眶。孫女才八歲,小小年紀沒了媽,現在說出這樣的話,聽著不像是賭氣,倒像是想通了。但這種情況下的想通,何嘗不是一種絕望之後的決然呢。
“奶,我有你們就夠了。”司雨儂加重了語氣,圈住奶奶的脖子,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是真的,你讓爸爸以後別去找她,不是她不要我們,是我們不要她。就算她回來,也不給她開門。”
“好,我們小雨說了算,不給她開門。”司大娘恢複了笑容,牽著孫女進了堂屋。
堂屋裡燒著火炕,大人孩子一個冬天就在火炕上貓著,俗稱貓冬。
“大嫂,小雨,你們回來了。”坐在炕上給自家男人縫補舊衣裳的正是司豐年的老婆白春桃。
白春桃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家大嫂,問她道:“要是包産到戶,田地到底要咋個分,每家每戶人口有多有少的,要是按人頭分,男人和女人又咋個分法。”
“訊息才下來,總得商量幾日才有法子。”司大娘讓孫女睡到她的身側,抱了小被子蓋上,輕拍她的後背。
白春桃見狀,“噗嗤”一笑,“雨丫頭都八歲了,大嫂還拿她當個奶娃娃。”
“她就是到了十八歲,在我眼裡,也一樣是個奶娃娃。”司大娘微笑著,低頭去看孫女,又幫她掖了掖被角。
白春桃雖然早見慣了大嫂疼孩子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個丫頭片子,至於嗎?還有那個跑掉的柳琴,一看就不是啥好東西,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慣模樣,早知道是個不安份的。
看吧,回城的政策一來,男人和孩子說不要就不要,溜的比兔子還快。
要她說,找什麼找,這樣的婆娘走了正好。
當務之急,是趕緊讓大侄子抓緊找個媳婦,好再生一個兒子。
她是這麼想的,便順口說道:“大嫂,我孃家有個遠房親戚的女兒,比愛華小個四五歲,人勤快又肯幹家裡家外都沒得說,丈夫前幾年得病沒了,夫家靠不住,一個人帶著個女娃娃回了孃家。我覺得挺合適的,沒個女人,這家還能叫家嗎?”
司大娘嘆了口氣,“再看看吧,這事得叫愛華自己願意。”
一聽有戲,白春桃索性針線都不做了,放下手裡的東西,急切道:“我知道大嫂擔心啥,您放心,她一準會對小雨好。再說她自己也帶著一個閨女呢,要敢對小雨不好,誰幫她養閨女。”
說的太快,最後一句不該說的也溜了出來,頓時有些訕訕的。
司大娘笑了笑,她不在意這些。這兩年年景比以前好,現在又包産到戶指定還會更好。愛華要是願意,她不至於容不下一個小閨女。
白春桃見大嫂不接她的話,也只好撂下話頭,繼續縫補手裡的衣裳。
“明天你回孃家一趟,聽聽吳家村打算怎麼分配。”
“那,我帶青青一塊去。”白春桃眼睛一亮,她早想回孃家看看,但這幾天事多,她不好提,現在大嫂主動提了,她自然高興的很。
“也別空手,一會兒我給你拿幾個雞蛋,你明天拎過去。”他們沒有分家,家裡的東西,都由司大娘收著。
白春桃一慣對這件事頗有怨言,但大嫂處事公允,讓她沒處挑嘴。私下跟丈夫抱怨,剛起一個話頭,丈夫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那模樣要是她敢再多說一句,就得出大事。
萬般無奈之下,只好熄了這個心思,繼續當她的鵪鶉。
可這一回不一樣,她覺得自己的美夢快要成真,高高興興的應了。
縮在被子裡閉目養神的司雨儂並沒有睡著,聽著白春桃的話,默默翻了一個白眼。前世白春桃也是這樣,熱衷於給她爹找物件,最後一個都沒成。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是個真正的孩子,心思不在這個上頭,並不知道她的目的。可這會兒的司雨儂,又豈是一個小孩子能比的,她幾乎可以肯定,白春桃一定有目的。
這個目的,要真的去猜,也是極好猜的。白春桃心心念念著的,無非就是分家。